穿越之范家娘子 第 19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穿越之范家娘子更新时间:2021/01/26 23:05字数:6112

  

看到朱说神se 中的不可置信的讶异,李静傲然的点了点头。

可是,朱说却放下那一沓纸道:“你听说过双手会写梅花篆字的人吧?虽然我不期待你也能双手并用,但是,既然你选择用左手练字,就要有超越你的右手,最起码,写出让人认可的字的觉悟。”

李静收了傲然,讪讪的看向朱说道:“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吧。在六岁之前,比起右手,我其实更习惯用左手的(当然,那是前世的事了,这句话,李静只在脑子里自我补充了一下)。”

朱说又看了眼李静的习字道:“你练得什么字帖?”

“我是照着你抄写的佛经练得。”李静说完,还附赠一个讨好的笑容。

可是,朱说听了,不仅没有展颜,反而皱了皱眉道:“虽然抄写佛经的时候我并没有敷衍,但难免会有随便的地方。况且,我的字,实难登大雅之堂,你有心想学,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字帖来练习吧。”

李静看着朱说隆起的眉心,心中吐了吐舌头,叹了句“马p拍到了马腿上”,但面上还是收拾了笑颜道:“那你觉得我练谁的字帖比较好?楷体字的始祖钟繇?女书法家卫夫人?王氏父子?还是颜真卿?柳公权?呃,我还知道欧阳洵。”

说到欧阳洵,李静想起了什么,掩嘴噗嗤笑了出来。

朱说伸手弹了下李静的眉心道:“难得你还知道那么多位书法名家,只是,没人教过你称呼先贤要有最起码的尊重吗?古人的名讳,又岂是我们能随便挂在口上的?”

李静身子往后蹭了半个位置,揉着眉心苦了一张脸道:“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如若不然,干吗还要费心取名字?”

朱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暗骂自己忘形,收回手半缩在袖间道:“既然有名有字,你若想表明对古人的亲近,称呼字便是了。”

李静放下在眉心揉捏的手,撇了撇嘴道:“你也知道我是粗人,记住一个人的名讳就很难得了,再附加记住字的话,我没有那个脑容量。对了,话说回来,你的名讳是什么?”

李静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她,褪掉了与外人相交时的那种拒人于外与寡言的气质,其实,是有些粗俗和涎皮的。

曾几何时,中文系出身的准研究生,已经沦落到这种文盲纨绔的位置了?

朱说眉梢几不可察的跳跃了两下道:“在下单名一个‘说’字。”

“yue(4)?哪个‘跃’?‘鲤鱼跃龙门’的那个‘跃’吗?”李静觉得,按照古代人名字一定要吉祥的最基本标准,自己猜得还是很靠谱的。

朱说眉毛都拧出褶皱道:“在下字希文。”

“这个我知道呀,你在一开始自我介绍时就说过了。我是在问你的名讳。”李静说着,有些不耐烦的白了朱说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李静在朱说心中的形象碎裂了。

朱说咳了两声道:“在下的名语出《论语·学而第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李静再迟钝,也看出朱说极力压抑的对牛弹琴的愤怒了,她有些讪讪地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你平时课业也挺忙的,我的基础也太差了,以后,我就不麻烦你了。从你这里拿的那套《楞严经》,等下我会拿来还你。”

李静说完,努力给了朱说一个惨淡的里子碎了还要强撑面子的微笑,起身下炕穿鞋。穿鞋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样磕着炕让脚挤进去,而是弯下身用手指把脚跟塞进去。

穿好鞋,李静第一次没有跟朱说告别,脚步有些踉跄的快步离开了朱说的房间。

因为七夕那夜的一时放纵在朱说面前吐露了心事,朱说又用她的字称呼她,李静下意识的,不经意的,把朱说当做了可以随意相处的人。甚至比在摩西、李让、万麒,在任何人面前都放松。

在知道朱说在书院很受夫子待见,连李让都会主动与他讨论之后,李静心中有些吃味,但是,还没有意识到那是自己与对方的差距,竟然为了靠近对方选择了阅读自己最没有兴趣甚至百般抵触的佛经这一种方式。

朱说说愿意为她作注解,李静当时心情不可谓不雀跃。当真日以继夜的用心抄写,即使因为自己的辛苦被对方一眼就否定了,李静略微委屈,但是,还是觉得对方说得有理,决定用心练字。

李静用自己不习惯的左手,浪费了近百张宣纸,才敢下笔写字,写出来的字中,又挑选了自己觉得最满意的十张拿与朱说看,却被对方皱着眉,弄出褶皱。

说是按照对方抄写的佛经当做字帖,本以为对方会高兴,却不过得到冷冷的拒绝的回应。

好,朱说说最好临摹字帖,李静就捡着自己前世在高中历史上习得的书法家的名字来说,那么久远的记忆,她还能记得,她自己忍不住小小的自满自得,结果,却被朱说说成对古人不敬。

好么,李静试图用一个轻松的话题转移一下气氛,故作漫不经心,其实是很上心的问了朱说的名讳(在她心里,名总是比字称呼的更自在亲近一些,要不,怎么那么r麻她也坚持称呼李让的单名,对万麒、摩西,也是觉得亲近了才以姓名相称),结果,对方让她猜测,她猜不出来,对方的脸上难掩鄙夷的乌云密布。

什么时候,李静在朱说眼中,居然是那种功利的老师中学习最差的学生的形象了?当然,李静知道,朱说那样看她,不是出于功利,而是出于他的修养。

这让李静,不甘心之余,除了自卑,竟然不能生出别的情绪。

李静关上朱说的房门之后,用力咬了咬弯曲的食指,疼得眼角流下了泪水,但是,终究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

回房间洗了把脸,李静敲开魏纪的房门,用自以为恢复了平静的笑容道:“有时间的话能陪我比试下拳脚吗?”

李静笑得平和,眼中却是氤氲一片。

魏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册道:“拳脚无眼,请……请手下留情。”

李静失笑道:“谢谢你,不过,你打算一直放弃对我的称呼吗?觉得我的身份别扭的话,就如摩西和让那样称呼我的名字就是了。如果我今天能够打赢你的话,我像称呼万麒那样称呼你,你不介意吧?”

李静说完,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不知道抹掉的是没有擦拭干净的水渍,还是眼角流出的泪水。

魏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初始,对上李静,万麒明显是缩手缩脚的,李静也不说让他放开,只是用更凌厉的攻击来迫他。这是去年初潮来临之后,李静第一次与人动手。就是她自己,也除了给摩西演练,再不动拳脚,多半只是跑跑步,压压腿,再加上晚上无聊时打打坐。

所以,李静凌厉的拳脚,其实又难免生涩。

直至百招过后,李静的身体才变得灵活起来,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凌厉而直指要害的攻击,挑起的眉梢,紧抿的嘴唇,无不在昭示着她的认真和挑衅。如果说初始李静找魏纪比划拳脚是想发泄一番胸中的郁结的话,此时,她已经把两人之间的比试当成了较量和享受。

可是,魏纪因为在身高、体格上占上风,加上上次比武把李静一拳打出去让她昏迷(那个只能怪李静自己倒霉)的心理y影,魏纪虽是被李静得不得不反击,但是,还是用理智拿捏着力度,不敢完全放开。

朱说可以蔑视她,她除了自卑没有其他的办法,因为那是她不擅长也不喜欢的领域;可是,在她喜欢并且付出了辛苦努力的领域,如果还要被人慢待的话,那就是对她的侮辱了。

看魏纪迟迟不愿放开,李静不仅加快了手上的攻击频率,腿脚也加入了攻击范围。虽说因为开始了发育,李静下盘变得没有以前结实了,可是,多年辛苦扎马以及在梅花桩上练习的灵敏度,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失了的。

万麒的愤怒

两百招过后,魏纪已经明显得感觉到,如果他放不开的话,他会输。而从李静已经燃烧起来的双眼中,魏纪清楚地看到,这次他要是故意输了,李静恐怕会把他列入拒绝来往对象。

心中一紧,魏纪眼中也染上了认真的神se 。为了追赶魏谌而习得的武功,武将出身的世家子弟的拳脚,比李静从楼寒那里习得的少了套路华丽,更加精准,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第两百五十一招,李静华丽丽的被魏纪一拳打了出去。不过,这次李静并没有跌倒,而是在空中艰难的变换了步法,踉跄了三步,勉强站定。

李静神se 中满是不甘心,但还是喘着粗气拱手道:“魏公子武艺非凡,我输得心服口服。”

魏纪见李静还能站定,舒了口气,收了气势道:“我只是占了身高和体力上的优势罢了。”

李静觑眉走上前,出直拳捶了下魏纪的胸口道:“不用给我找借口,我的拳法破绽太多,这是事实。况且,体力,本也是习武者必须习练的基本功。不是因为我是女子就有怠惰的借口。”

李静说完,收手不再看魏纪,转身抬步。

魏纪抓住李静的肩膀让她不得不转回身道:“你要是想要练习魏家的拳法,我教你。”

听了魏纪的话,李静眸中瞬间闪过一抹亮光,不过,随即,她的眼中又恢复了平静无波,脚下挪动,挣脱魏纪的手掌道:“不用了,虽然喜欢,可是,我不想让你背上泄露家传武学的罪名。”

魏纪脚下移动,双手按上李静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道:“父亲常说,武学就是要切磋才能进步。我习得的这套拳法,归德军的兵士,大都会练。而且,军中还有更好的拳法,只是戾气太重,只适合杀伐,我就没有练习。

如果你怕因为偷学我家家传让你声名蒙羞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家,让父亲应允。”

听了魏纪的话,李静失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声名?不过,如果真的是可以外传的话,我也真的想学。还有,我家摩西也要一起学。等下我们两个拿了束脩去拜师,魏……师……父。”

不知道是因为李静的笑容,还是她带了调侃意味的称呼,魏纪红着脸收回双手,结结巴巴地道:“互……互相学习,不……不用拜师。还……还有,虽然是我赢了,你……你也可以如称呼万公子一般称呼我的姓名。李公……不,ji……静。”

说完,魏纪也不再看李静,慌乱的跑回房间。

李静失笑出声,待转身之际,看到了三扇打开的房门,和门口站着的人。

李静给了万麒和摩西一人一个安心的笑容,对朱说不失礼仪的微微点了点头。

走到房间门口,李静对摩西道:“等我两柱香的时间,我洗澡换衣服之后,我们到魏纪那里拜师。之后,你再去让那里。”

李静进门,摩西也跟了进来,李静拿了水桶,看到它那双碧se 的瞳眸满满的担忧道:“我没事,养了一年多,早养回来了。而且,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没有分寸,生理期前后,会乖乖待着,绝对不会动手的。”

摩西拉住李静的手腕看进她的眼中道:“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静放下另一只手中的水桶,揉了揉摩西半长的柔软金发道:“前些时候有些得意忘形,做了些不自量力的事,招人烦了。不过,已经没事了。别担心我,五年的期限,你要专注才行。”

摩西拉下李静在它头上作乱的那只手,轻轻抱了抱她道:“放心吧,我会努力的。你也是,不管做什么,别太勉强自己。人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只要做好自己擅长的就好了。”

李静眼睛一热,放下另一只水桶紧紧抱住摩西道:“摩西,谢谢你。前段时间是我糊涂了,以后我不会自不量力了。”

说完,李静放开摩西,转身拎起两个水桶快步走向热水房。

李静身后,摩西、万麒、朱说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回房。

到魏纪那里规规矩矩敬茶拜了师,李静回了自己房间,摩西去李让那里上课。

李静p股刚沾上坐榻,还没坐定,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李静灌下一口凉茶后起身开门,门口,万麒靠着庭柱翘着兰花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李静莫名起了一身j皮疙瘩。

掏出锦帕帮李静擦了擦干干的眼角,万麒几乎是贴着李静的身子,居高临下地道:“李家弟弟,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怎么眼睛哭得跟个小兔子似的?”

万麒的声音本就偏高,此时刻意加大了些,加上扑鼻的香味,弄得李静头嗡嗡的。

偏偏,万麒借着身高优势,把李静圈在了门板与墙角之间,让她后退不能。

李静一手掩住鼻子,一手颤抖着推着万麒的胸膛道:“万麒,我听力很好,不用靠这么近我也能够挺清楚。”

万麒不为所动,不,具体说来,身体反而往前微微倾了半寸道:“奴家当然知道你能听清楚,不过,这话,奴家不单单是说与你听的,还是说与那不知好歹委屈了你的人听的。”

万麒不喜欢朱说,即使是反应弧长如李静,十几天下来,也发觉了。

要说万麒嫌弃朱说家贫,睢阳学舍如朱说一样的学子,光他们这个院子,就住了六个,万麒对人家,也没什么不满,最多,偶尔眼角流露出一抹不屑,言语上却不曾怠慢,态度还是恁地亲昵。

要说其他的,李静还真想不出朱说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万麒,他年龄比他们都长,加上自小可能经历过一些坎坷,待人接物,虽称不上圆滑,但绝不至于做出招人记恨的轻率言行。

再说说朱说的学识,那一篇入学考试的文赋,让夫子们对他另眼相看。他既没有因此骄傲,也没有因此怠惰,跟别人讨论,既不会拿自己的见解强加于他人,更不会因为自己比别人看得更深就露出洋洋自得的嘴脸。面对学问,他是认真而谦逊的。

这样一个除了家贫,其他各个方面都没得挑剔的人,李静觉得,以万麒的敏锐和圆滑,就算不去像蝴蝶一样扑过去结交,也不会故意跟对方过不去。

但是,实际上,万麒就是跟朱说过不去。

当然,他也没有做出背后诋毁人,或者用他家的钱买通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给朱说难堪的失格之事来。只是,每当有机会面对面,他对朱说说话时,总是极尽刻薄讽刺。几个人在一起讨论时,还特别喜欢跟朱说过不去,总是坚持与他相左的观点。

如果说朱说坚持的是儒家正统的学说的话,万麒坚持的,就是旁门左道。这倒也不是说万麒不学无术,他熟读九经,通晓历史,兼修佛、道,可谓是天资聪颖,博闻强识。

可是,这些,并没有让他变得儒雅乖顺,反而给他的那一套j商的理论穿上了一套正统的铠甲。

李静俬 心里,自然是觉得万麒那套真小人的j猾更让人自在一些,可是,偏偏,朱说的凛然正气不带丝毫虚假,不仅有强大的理论支持,还有坚实的实践基础,更有坚定的信念支撑。

人家就是站在了那个高度,而且,人家只是坚持自己,并没有要求别人跟他一样。

所以,短短的时间,大部分的学子,对朱说都是挺有好感的。即便有嫉妒他才学的人,几次自讨没趣之后,不管当面还是背后,都不会在言语上诋毁为难于他。

可是,万麒却始终坚持着特立独行,剑走偏锋的与朱说针锋相对。当然,多半是他伤不了朱说,朱说在自己的坚持之外,也不会攻击他。

可是,饶是这样,万麒不仅没有觉得没趣,反而斗志不减。

万麒的心态,李静多少也能理解,他出身商家,作为继承人被培养,自小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也见惯了官员的各种嘴里,这样的他,没有办法相信,一个贫寒之家出身的学子,真的是没有俬 心的为了天下百姓而考取功名的。他不相信朱说不会在得到地位之后变得贪婪,不相信他真的会切实为民请命。

因为,那样的话,他一直以来所看到的世界,他成长过程中不得不习惯的规则,他为了继承家业不得不违心遮掩,都会变得虚伪、可笑,没有价值。

所以,他想击垮朱说,想让他放弃他那套儒家正统,为官为民的理念。

但是,他在朱说那里,没有看到丝毫人类该有的缺点和劣根性。

甚至于,贫寒出身的他,每日只能食粥果腹的他,在锦衣玉食的万麒面前,居然没有那种人类本能的嫉妒与自卑。他居然平视他,甚至于,无视他;而对于他自己的贫寒,他也不觉得难以启口。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朱说在一个商家大族的继承人面前,居然贫寒的那么坦荡,那么理直气壮。

如果是王炎,被这样的朱说惹怒了,一定会用很多卑鄙的手段让朱说吃尽苦头;

可是,万麒,尽管出身商家,却有着他的骄傲,他不屑那样的背后手段。也许,也不排除,他在禸 心深处,对那样坦荡认真的朱说,是存了尊重认可之心的。

但是,万麒的倔强和骄傲,让他哪怕是唱独角戏,也坚持跟朱说过不去。

尤其是,那个对他总是一再拒绝的李静,竟然主动去讨好朱说之后。

朱说跟李静的接触并不多,且多半都是李静主动的,这一发现,让万麒更加心气不顺。

这几天李静先是关在房间挑灯抄写她以前最讨厌的佛经,后又辛辛苦苦做她一直不屑做得习字,万麒那口气,都快冲破临界点爆发出来了;

可是,今日,吃饭时李静还欢欢喜喜说要把习字拿与朱说看,饭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她居然就在院子里跟魏纪比起了拳脚。结束之后,居然还要拉着摩西拜魏纪为师。

李静不喜魏纪,当然,也谈不上讨厌,只是不擅与他那种性格的人相处,所以,即使魏纪总是与他们在一起,李静与魏纪之间,是没有多少交集的。

如今,她竟然突然说要拜魏纪为师。

如果不是受了刺激,怎么会有这般的转变?

李静与魏纪比武时,其他房间也有人开门开窗往外探头看的,但是,自听到动静始,就冲出房门从头看到尾,看完之后还不回房间的,也就万麒、摩西、朱说三人。

万麒自己和摩西当然没有话说,朱说是那种吃饭时间都要抱着书册百~万\小!说的人,怎么居然舍得放下宝贵的读书时间看人比武斗狠了?

几乎不用太费力,万麒就猜到李静一定是在朱说那里受了委屈,而依着李静大而化之的性情和朱说一直一副儒家正统的姿态,万麒不难猜出,肯定是李静的随性,触动了朱说的底线,而朱说根深蒂固的思维,让他给了李静难以承受的难堪。

万麒自己都舍不得伤害,处处维护的人,竟然轻易就让他不喜的朱说给伤着了,看李静的反应,显然伤得还不轻。而且,还是李静自己上赶着让人家去伤她的,并且,那之后,居然只跟摩西说是她自己自不量力。

受了委屈就只知道逃避吗?

这样的懦弱,万麒在心疼之余,更多的,竟然是气愤。让苏家上下另眼相看的人,对他万麒不假辞se 的人,面对那个除了一身理想的正统理论,一无是处(?)的不知道从哪个乡下冒出来的穷酸书生,居然只会懦弱的逃避?

如果这次不出这口气,万麒让自己跟那个穷酸书生姓。

被调戏后

随着万麒的声音,李静从他撑起来的胳膊之下,看到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se 长衫的身影。

万麒的胳膊,正好挡住了那个身影的脸,让李静看不到他的表情。

李静咬了咬下唇,手上用了力气,推着万麒的身体道:“我这样的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里有人给我委屈受。别闹了,让人看着笑话。”

被朱说在学识修养看不起已经让李静觉得不甘委屈了,如果对方再把他看成一个受了委屈不敢不反省自身,反而跟朋友抱怨并伺机报复的人格有问题的人,她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这个时候,李静只顾着着急,并没有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朱说对她的看法。为什么在他面前尝到了两世都未曾尝过的羞耻蔑视,竟然还想着在他面前有一个最起码不至于恶劣的印象。

万麒挡住李静视线的那只胳膊动了动,翘着兰花指拿锦帕帮李静擦拭着眼泪道:“没有受委屈吗?如果没有受委屈的话,被赶出家门都没有流半滴眼泪的李家弟弟,怎么如今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似的,止不住了呢?”

万麒的声音,不可谓不温柔,万麒擦拭着李静眼泪的动作,也是极尽轻柔,可是,没了万麒胳膊的阻挡,李静看到,站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因为万麒的话,往后退了半步,脸上满是痛苦的挣扎之se 。

用这种方式让对方痛苦,李静不屑。

这一次,她运气把万麒推得踉跄几步靠在了庭柱上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不过是刚才跟魏纪切磋时眼里进沙子了而已。”

被推开了,万麒也不气,再次走到李静身前道:“进沙子了吗?那让奴家帮你吹吹?要不然,一直流下去,眼睛都要变得干涸了。”

万麒说着,俯身,对着李静的眼睛吐气如兰,得她闭上了眼睛,之后,还在她不断抖动的眼睑上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舔完之后,魏纪自动自发往后退了两步道:“李家弟弟,如果下次眼睛再进沙子,可一定要早说。时辰不早了,奴家要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睡得晚了,对皮肤不好。”

说完,万麒目光从仍旧闭着眼睛的李静身上离开,带着挑衅的神se 看了脸se 惨白的朱说一眼,走着s形路线,翘着兰花指回了房间。

听到万麒关门的声音,李静才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没有看仍旧站在那里的朱说,双手撑着门板和墙壁站直,踉跄着回了房间,迅速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刹那,李静靠在门板上,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我在朱说面前被万麒调戏了”。

万麒总是会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说什么让她备上万家百分之一家产的嫁妆嫁入万家,说什么牺牲了他自己大好光y陪她过年,说什么难得陪她过七夕,她却只顾与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穷酸书生亲近……

可是,万麒不管在言语上多么不着调,从来没有在行动上轻薄过她分毫,即使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

刚刚的事,开始李静顾及朱说对她的印象没有注意到,现在她靠在门板上想来,温柔的擦拭着她眼角的万麒,笑得花枝乱c的万麒,当时,手是发抖的,眼睛,是燃烧的。

也就是说,刚刚的万麒,是压抑着盛怒的。

而他对她的调戏,显然也是故意特意甚至恶意的。

为什么?

李静想不出来。

想不出为什么,可是,李静抬手抚上左胸,那里跳得如脱缰野马。比她亲吻苏长山之后跑到拱门外停下来时跳得还不受控制。

她为什么而心跳失常?

李静想着万麒那张花枝招展的脸,想着他那些不着调的话语,甚至想到他刚才恶意的调戏,轻轻笑出声来,心跳,反而平静了下来。

所以,这种心跳失常,绝对不是因为万麒。

不是因为“被万麒调戏了”,在那种情境下心跳失常,李静手指抚上脸颊,烫得她迅速缩回了指尖,那也就是因为“我在朱说面前”。

是因为当着人被非礼,所以不好意思吗?

李静试着把“我在朱说面前”替换成“我在摩西面前”、“我在让面前”、“我在魏纪面前”、“我在王炎面前”……

那种情境下,旁边是摩西或者李让的话,李静只会失笑,因为,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李让或者摩西,任何一个人在场,万麒绝不可能近身到足够调戏她的距离;旁边是魏纪的话,李静想了想,确实会脸热,即使明知是万麒恶意的恶作剧,被魏纪那样知晓她女子身份的老实人看到,那得多尴尬呀,但是,不会心跳失常;旁边是王炎的话,李静眼中冒出了火星,她会毫不客气的赏给万麒和王炎一人两拳,让他们变成熊猫眼……

再替换回来,“我在朱说面前”,李静的脸又开始发烫了,她想到了,当时她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至于,在听到万麒离开、回房、关门的声音之前,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而听到万麒关门的声音,她强撑着一口气站直身体,却是连往朱说那个方向看一眼都不敢,踉跄着逃回房间。

为什么是在朱说面前会那样?

李静用力咬了咬下唇,大概是因为她刚刚被朱说看不起吧,又让对方看到她与人,不,是被人,也不对,是纵容人对她做出那种事来,而且,在朱说眼中,她还是个男子,李静捂着脸蹲下身,用力摇着头。

第二天,李静留了一张请假条,天刚蒙蒙亮,没等得及书院开门,她就施展清高轻功离开了书院。

反正当天正好是上她并不喜欢却也是全班强制参加的蹴鞠课,而隔天,就是沐休了。

李静一路飞奔下山,在山脚那颗歪脖子树下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着三两个早起务农的农夫背着锄头,看着难得不爱睡懒觉的孩子围在背着锄头的父亲或者爷爷身边不安分的蹦蹦跳跳,李静那一夜未眠的跌宕起伏的心,莫名竟敞亮了许多。

她在跟谁赌气?她又在逃避什么?

朱说是看不上她,可是,也仅仅是看不上而已吧。她与对方一直以来习得的价值观不符,她的浅薄与这个全国闻名的书院不相配,她的顽劣让儒家正统的朱说难以接受。

不管是价值观,还是浅薄,顽劣,这都是她的存在,她的事实,她以前说过不在乎的,族中长者给她冠以“质胜于文”的评价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那些与她过不去的人,她都不曾放在心上,所以,不管别人多么恶意的评价她,她都不曾受伤;

可是,朱说,是她先敞开了心扉,先放在了心上,并且,一反自己往日独善其身不与人相交,主动去接触的。

朱说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对她的反感并不过分,可能有失望和愤怒,甚至鄙视,但是,那是朱说这个人的存在。

被自己在乎的人那样看不起是一件丢人的事,更是一件伤心的事。活了两世,李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她发泄了,心乱了,想要逃避,也逃开了。

可是,事情就这样结束吗?

“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必要主动亲近你自找没趣;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儒家正统有什么了不起?”

这样的声音,在李静心间回荡了片刻,并没有让她变得更解气,更舒服,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家子气的丧家之犬。

她喜欢习武,她用与人切磋发泄禸 心的不舒服,她想要习得更好的拳脚功夫,所以,她拜了魏纪为师;

她不喜欢儒家正统,她也不想为了与人赌气假装自己喜欢,为了与人赌气而强迫自己去熟悉、去用自己既得的理念批判儒家典籍的不合理之处。

可是,单就练字而言,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的最基本的修养,她的字确实需要习练,尽管,练得一般拿得出手的字可能比她习武更辛苦,但是,她不能以一句“我不喜欢”就搪塞过去。

李静转生这一世,自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像朱说那样严厉的对待过她,知道她身世的秦家夫妇,尤其是秦广,总是纵容溺爱着她;而她自己,前一世自主随性惯了,朱氏说的话,对或不对,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她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因为任何一件事被人严厉的批评过,她十几年所接触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对她严加管束。

她随性自在的活着,却完全找不到踏实的感觉,感觉不到存在的厚重感。

朱说的正面指责,让她脸热,让她恼羞成怒,她竟然一心只想逃避,甚至在心中还期盼着对方向她道歉?

凭什么?她触犯了对方的价值观的底线,对方也不是李让,不是万麒,不是魏纪,只是一个在下雨天曾经到她家借宿一宿的陌生人,因为对方的诚实,因为对方解开了她无知顽劣却又自满自得的一面,她就要对方向她道歉吗?凭什么?

李静扶着那颗歪脖子树笑了,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笑得捂着肚子蹲在了树下,笑得找来了农人的侧目,笑得招来了小孩子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笑着笑着,李静觉得,其实,她还是渴望有一个人能够像朱说那样当面严正的针对她的无知顽劣指责她的。

不是m的倾向,只是,人无完人,李静再怎么想要自己无愧于人、无愧于心,她总不过是一个不了解这个时代规则的孩子;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即便活了十几年,即便现在有自己的宅院,即便曾经随船远游过南亚,她仍然没有真的融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她机会融入其中。

走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宠着她,就是回避着她,没有一个人,会像朱说那样丝毫不顾及她面子里子的指责她,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突破她的防线把她拉进这个世界。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人,即便对方是以不待见她的方式敲打了她一番,即便一时半刻她不会有勇气做无事人一般再在对方眼前晃悠,她知道了努力的方向,习字、读书,让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试着沉下来,远远的努力,即使不是在价值观上,最起码在生存态度上,得到对方的认可。

朱说道歉

想通了之后,李静起身,回了驻足看他的农家孩子一个鬼脸,快步回了别院跟钱裕要了钱,并要钱裕和马夫一起,跟她去宋州城最有名的官家刻坊,挑选字帖。

当然,相对于李静的风风火火,钱裕一贯的沉稳还是让他们在用过早餐之后才出门。

李静几乎买下了刻坊所有的字帖,从名家名帖的拓本到《蒙童习字帖》。

除了字帖,李静还买来了九经、诸子、历朝历代的史书,她是真的想要学习了。

当然,是要学有所成还是三分钟热度,是要等时间见证的。

李静一通疯狂采购,让钱裕不得不另租了两辆马车,折腾到中午才回了家。回家之后,李静才发现,她的书房,书架根本不够用。不得已,李静只得让钱裕教了她初步的握笔习字入门,然后,自己就在堆了满地书册的书房练字,而钱裕当天就去宋州的木工坊那里给她定做了书架。

李静并没有用左手习字,而是选择了右手,因为,她不再想逃避,而是想克服自己的劣根性,改掉自己前世习得的习惯。

午饭是囫囵吃的,晚饭,李静也是让奶娘给她端到书房随便吃了两口。

强迫自己用正确的姿势站在桌前临摹《蒙童习字帖》,写到亥时,写到胳膊酸疼,手都发抖了,李静还没有写十个字。

如果不是奶娘烧好了热水强拉着李静去洗澡睡觉,她估计能通宵写下来。

前世,就是跳级之后,哪怕高考前夕,李静都没有这么废寝忘食的学习过。

这一世,怠惰了十几年,突然间开窍想要学习了,李静心里也没底,加上这一次她是从禸 心想要学好,所以,竟不好意思再向人求教,只想一个人闷在房间练习。

说是不好意思也好,说是要给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惊奇也好。

晚上,躺在床上,分明累了一天,手还隐隐的颤抖抽筋,前夜也几乎没有睡眠,李静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她自小沉稳,或者说,没有什么欲望,加上那样的身份,她就刻意剥夺了自己的好奇心,压抑了自己的自我,只除了十岁那年知道她生在北宋,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见到柳永、苏轼而学了琴,十二岁那样因为被魏谌吓着了,出了一次海,回来之后从乔戎那里知道了解容子对她的期望,给对方扫了墓,第二天救下了摩西,她就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只因,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连家人都惧怕自己、嫌恶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再也没有机会做的世界能做什么。

她潜意识里,也怕行差踏错更加招人非议。所以,看似沉静木讷,其实,说话做事她也是按自己的方式经过了考量的。

但是,她活得其实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

反正不管她做什么,没有人在乎她,人们都会碍于她的身份宠着她或者避着她。秦家人关心她,却丝毫不问她的意愿让她跟见面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的李寂回了李家,李寂把她接回了家,却几乎是隔离了她与李家人的接触,李让说在乎她,结果,还是为了秦氏疏远了她。

她就像一个没有根的人一般活着。最要命的是,她还有着与这个时代价值、习俗完全不同的前生的记忆,让她理智的不能怨恨,让她找不到归属感。

好不容意对一个人心动了,心动的对象在她心理年龄看来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生理上,两人年龄相差太多,社会身份上和生活习惯上,也大大的不相合,最要命的,她可以肯定,那百分百是她的单恋,所以,对方为了不伤她的面子离开之后,她不动声se ,没有去追逐,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她喜欢弹琴,也想以此为业,心中多多少少还期待着自己成为著名的琴师之后,能够有幸弹唱柳永或者苏轼的词,可是,几日弹唱就差点儿招致杀身之祸。

李让让她一起入学,好,她也想看看古代的官家学校是怎样的,也想着跟古代的文人士子交流,结识一些兴致相投的朋友,就算不能吟诗作赋,最起码可以踏青郊游,追女孩子,也算是打发了独居孤寂。结果,刚刚入学就被人排挤。

而随着秦氏的身体愈发的差,李让也不若往日自己所言的那般粘着她。她亲手救下的摩西,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而她自己,愿意不愿意的,竟以那种惨痛的方式迎来了初潮,身体将养了大半年,又遇到了云娘生病的事。

一堆烦心事之后,她遇到了朱说,对方在人挤人的花灯会上找到了与摩西失散的她,拉她出人群,跟她交谈,引得她说出了这么多年从未被任何人说出的心事,对方以她的字称呼她。

两人相遇的时间是七夕,两人谈心的地点是花灯会,撇开这些不说,对方身上那种正直认真,那种坦荡率直,那种自信毅力,都是她欣赏的;对方的才学,让她一向只能仰望的“君子如玉”的李让都佩服,更加让她惊奇。

她知道对方忙碌,自复学始,也不过远远的看着。忍不住了,想找个借口,找到了对方向她提及的,她一直有着莫名抵触情绪的佛经。

好了,对方很热情,主动出借他自己珍藏的书,还答应给她作注解。

她一时得意忘形,让人家知道了她的无知顽劣,然后,她恼羞成怒的逃避。

再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围着长辈蹦蹦跳跳的孩子,看着那个孩子天真的笑脸,听着那个孩子聒噪的声音,看着那个老农对孩子不安分皱眉、愤怒,看着那个孩子老实了片刻又故技重施,看着那个老农再次皱眉、愤怒,但是,愤怒是愤怒,却不舍得真得打下去。

莫名的,她突然间就觉得,朱说也不那么可厌,而她自己,恼羞成怒的太没有理由。

下定决心要学有所成,哪怕是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哪怕是经过了五四、□之后,儒家文化被弃置又被西方学说影响下重新解说过之后的习得理解,她也想再靠近一次。即使是心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