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范家娘子 第 21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穿越之范家娘子更新时间:2021/01/26 23:05字数:6143

  

不过,因为李静手上的是缎带而不是簪子,最后束发之后发带扎成的蝴蝶结,以及发带均匀的长长地下摆,又给李静没有任何装饰的头上填了三分俏皮。

整理了一下缎带的蝴蝶结,让两边变得均匀,朱说往后退了三步,舒了一口气,轻轻地道:“好了。”

李静以往梳头,至少也要一炷香的时间的,那还是用梳子的情况下。谁让她那一头长发太过浓厚,而这个时代又不提倡剪发呢。当然,或许更应该说,谁让她的手太小,手指不够灵活呢。

李静抬手摸了摸头上乖顺的发结,又摸了摸光滑的,比她自己用梳子梳还平整顺滑的头顶和后脑勺,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朱说道:“希文兄,你的手简直太神奇了。不仅字写得那么好,梳头居然也梳得那么快那么好!”

李静说着,把双目聚焦在朱说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如果不是跟对方着实不熟,又怕对方因为她鲁莽无礼而生气,李静真的很想抓住对方的手仔仔细细、前前后后观察一遍。

朱说轻咳了一声道:“继续习字吧。”

李静收回目光,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好。”

李静走回书桌前,刚刚提笔,发现烛火跳动地太不稳定,拿剪刀剪了剪烛心,待烛火重新明亮之后,还是左右跳动着,这样的光线,李静完全没有办法写字。她抬目看了看,果然,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条三寸宽的缝。

李静放下笔去关门,关好门,走回桌前,李静把椅子搬到书桌旁道:“看我写字挺无聊的吧,书架上和床边地上的箱子里有书,我的书大多难登大雅之堂,你随便挑一本打发打发时间吧。”

李静说完,这次真的是蘸了墨汁提笔开始专心写字。

站着写,比坐着写更考验一个人的功力,好在,李静自小习武,单论保持一个姿势长时间站稳,完全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站着写的话,头不能低得太低,否则会挡住烛火的光线,手臂一不经意,就贴在了纸张上,否则,手颤抖着,手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施力。

李静提笔写了一个字,就知道朱说口中的“站着写可能更自在一些”绝对是骗人的,她手上刚刚练就的熟练度、控制力,在站起身之后,完全发挥不了作用了。李静用尽全力控制着毛笔,一方面注意着让手臂不贴住纸张,一方面注意着控制着力道让笔锋不要散开,脑子里的步骤,完全发挥不了作用,最后,用尽全力,勉勉强强画出了一个两头过分粗壮身子过分瘦小的毛毛虫。而她的笔锋,也再一次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四散飞舞了。

李静看了眼仍旧站在桌边的朱说,想抓回椅子坐下写。

仿佛读到了李静禸 心的想法,朱说把椅子往身后拎了拎道:“继续站着写,等你能够站着握好毛笔了,再写字,就会自在许多。”

李静不知道这是打哪来的歪理邪说,不过,看着朱说认真中带着严厉的神se ,她只得觑了觑眉,调整了下笔锋,继续画毛毛虫。

一张纸爬满毛毛虫的时候,李静觉得自己手抖得比握剑练了好几个时辰还要累。

她放下笔看了眼朱说,有心想开口说“天se 不早,我们各自回房休息吧”。可是,她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一圈,还未来得及说出来,朱说却倒了几滴水进砚台,重新把有些风干了的墨汁研调好道:“继续。”

看着朱说认真的神se ,李静着实说不出“我累了”,只能硬着头皮咬牙继续。这一篇字,她能够勉强握住笔不掉就已经很难得了,至于虚实、提点回转,走就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李静只是忍着手上脱力的疼痛,凭着本能在画符了。饶是画符,她也是兢兢业业的,不敢有丝毫偷工减料,慢慢地又画了小半个时辰,才画满一张惨不忍睹的纸。

朱说把一张折好的纸递给李静道:“还要继续吗?”

虽然满眼都是她画出来的毛毛虫符画,可是,李静确认,她在朱说的眼中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挑衅般的笑意,尽管,只是一闪而逝。

咬了咬牙,李静扬手道:“当然。”

兀自倔强的李静,并不知道她刚才做出了一个多么傻,多么有喜感的动作。

时隔千年的哭泣

朱说轻抚了下李静的头,走到她身后伸手握住她抓着毛笔的手道:“自己别用力,专心感受我下笔的力道。”

朱说比李静高出大约二寸七分(8cm),虽说身形瘦肖单薄,但是,成年男子的骨架在那里,两人分开站可能不觉得什么,朱说站在李静身后,很轻易的就把她环在了身前。朱说的那一双骨节分明的粗糙大手,也把李静那只习惯了握剑、弹琴的手指修长纤细的手握在了手中,干干的、粗糙的、指节分明的大掌,紧贴着李静的手背五指。

这样被人握着手的记忆,于李静而言,太久远了,最后一次的记忆,是在李静的前世,苏婕母亲的葬礼上,她的父亲那样握着八岁的小苏婕的手。艳阳高照的午后,她父亲的掌心,满是冷汗、冰凉刺骨。

现在,李静的手被朱说干燥的大手包裹着,因为他手上的施力,本就没有多少r的手指,硌得李静的手生疼。十指连心,连带着,她的心脏也有些抽疼。

不习惯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李静下意识的反抗,让写到一半的字斜飞出去,毁了整个格子,墨汁还飞溅到了桌角摆放的一沓未用过的宣纸啥,迅速地晕染开来。

朱说松开李静的手,毛笔随即“啪”地一声掉在桌面上,随着惯性,滚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随着两声比较钝一些的“啪”、“啪”声,李静身前的宣纸,也晕染开来。

右手张开,捂住鼻子以及以下的半边脸颊,李静用力的吸气,身体因为隐忍,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朱说有些慌乱,他移步挪到李静旁边,手伸到半空,顿了下,微微收拢,后又张开,轻轻搭在李静的肩上,微微施力,让她面向自己,尽量稳住声线道:“怎么了?”

李静瑟缩着身子抬头看着朱说,眼前的氤氲让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的表情。李静抬了抬左手,想在情绪完全失控之前示意朱说先行离开。

可是,她手上使不上力气,放开捂着口鼻的右手,李静想用话语让朱说离开,可是,喉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用力的咬着自己弯曲的食指,李静挤出一个她认为是微笑送客的表情,可是,得来的,却是双肩加深的力道。

随着身体的前倾,李静跌在了一个本来以为很单薄,但实际跌进去以后,发现还是挺宽阔的怀里。

李静试着挣脱了一下,却让自己被束缚得更紧。

久违的温暖的气息,让本来就情绪上来的李静,放开了最后的心防。她用力咬住下唇在心中对自己说“就一小下,就一发泄小下,马上就恢复过来。”

李静虽是这样告诫着自己,可是,背上传来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打在她心绪的节点上,让她终究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哭了出来。

这本该是八岁的失去母亲的苏婕的哭泣,、失去最疼爱她的母亲的伤心的、惶恐的、不安的哭泣,想要被人安慰的哭泣。

可是,当时的苏婕,答应了母亲要照顾父亲,她的父亲,不仅手上一片冰凉湿润,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是满面泪水,那个时候,有比她更伤心、更脆弱的父亲,她不能哭。

在此之前,李静从来没有这般情绪失控过,她一直以为,她不会有这种大悲恸的歇斯底里的情绪的,父亲再婚、自己落水转生、那样的身世、近十年寄人篱下,回家后甚至不如寄居温暖的生活、李让的执拗的亲情与后来被迫对她的疏远,打在她的心上,钝钝的疼,不过,更多不过是让她微微无奈的一笑。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没有什么能够牵动她的情绪让她失控。

压抑着的情绪,转生之后,隔了千年,竟因为对方丝毫不经意的,完全不是想要安慰的一个握手,莫名发泄了出来。

李静放纵地大哭,引来了聚在隔了两个房间的李让房间的众人的杂乱的脚步声,李让最先推开房门,张口之前,得到了朱说觑眉噤声的手势。

在朱说怀里哭得歇斯底里的李静,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流下,已经湿了朱说胸前大半的衣衫。可是,她兀自发泄着情绪,毫无所觉。更别说他人的脚步声。

趴在朱说怀里大哭的李静,对于站在书房门口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极其陌生的。众人见惯了李静的笑容,带点儿疏离的明媚的笑容、宽和的笑容、无奈的笑容,甚至于,偶尔情绪来了,讽刺的笑容。可是,没有一个人,见过李静哭泣的样子,在解容子的坟前她没有哭,被李家的长房媳妇莫名扇了耳光她没有哭,被李寂变相逐出家门她没有哭,初潮来的时候尴尬和疼痛她没有哭,被秦夫人非难她没有哭,连李让都疏远她她也没有哭过……

好像没有什么人事能够牵动李静的情绪让她哭泣,李让、摩西、万麒、魏纪,还有怀着不明目的涎皮凑过来的王炎,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现在众人看到的是,李静哭了,不仅仅是哭了,还是歇斯底里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出了声音,而且趴在一个认识了不满一月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男子的怀里,哭到忘我。

即使朱说不示意噤声,这样的打击,也让众人震惊的发不出声音来。

摩西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李让和万麒,示意两人退出房间,关上了书房的门。

李静这一哭,哭了足足一个时辰,先是放声大哭,后来哭得嗓子沙哑了转而改成嘤咛小哭,连嘤咛之声都发不出来了,转而变成无声的抽泣,到最后,只有身体的抖动,发不出声音,眼睛疼得再流不出泪水。

一通发泄过后,李静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她本就是平和理智的性子,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歇斯底里的发泄一番,缓过来之后,比起伤心、委屈,首先跳进意识里的,是羞耻心。

若是旁人,可能就因为这种羞耻心,半推半就继续赖在对方怀里,把丢人的大哭这件事作为一个契机,利用对方的温柔,让两人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撒个娇,把这份难以直面的羞耻心带过去。

可是,李静,显然不是旁人,比起顺水推舟跟对方增进感情来,李静做得是从对方怀里退出来,站在离对方三步远的地方,抬头,声音沙哑着开口道:“刚……咳咳……刚才,对不起,我一时情绪失控,让希文兄见笑了。”

除了声音有些沙哑,双眼红肿,鼻头红红的大了一圈,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珠之外,李静的表情和语气,都已经恢复了平常,甚至于,她还能露出一个困扰的抱歉的笑容。

如果不是现在身上李静的泪水未干,朱说甚至要怀疑,刚才李静在他怀里歇斯底里的大哭,根本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不过,即便是泪水未干,即便是李静的声音沙哑、双眼红肿,在她做出的如常的表情下,朱说也问不出她刚才为什么大哭。

朱说微微觑眉,收拾情绪微笑着道:“还要继续练字吗?”

李静的镇定,只有一分是真,九分是装出来的。先不说她哭得那样丢人,就说朱说问及哭得原因,如何解释她现在心里都没底。

出乎意料的问句,让李静真的放松下来,她展颜看向朱说道:“既然师父这样尽职,我这个弟子也不好偷懒,那就有劳希文兄了。”

再次站到桌前,被李静的泪水晕染的宣纸,泪痕已经干了,纸却变得凹凸不平。

掉在地上的那支毛笔,也被糟蹋的暂时不能用了。

朱说在李静故作镇定的尴尬中,重新在笔架上挑了一支同号的新笔浸润开来,蘸了墨汁,递给李静道:“开始吧。”

再次被朱说握住手,李静心上还是颤了一下,不过,这次,她快速的收拾了心绪。

被朱说手把手握着下完一张纸,李静迫不及待的试着自己写了一张。虽是努力回忆着朱说写字的节奏、感觉,毕竟经验和力道差在那里,李静这一张,写得还是不尽如人意。不过,写字的感觉,微微抓住了。现在,她觉得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朱说说要再带着她写一遍,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美其名曰怕养成依赖性。

结果,到天际泛白之际,李静写了二十几张,几百个“一”字,还是没有一张让她满意。

那种仿佛抓住了的感觉,随着她写得越多,反而越消失不见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随即而来红姑提醒李静用餐的声音。

李静应了红姑,转身,对陪了她一宿的朱说抱歉而讨好地笑着道:“再带我一次吧。”

朱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李静的头道:“习字非一日之功,你已经练了一宿了,先休息会儿,别让红嬷嬷和李公子他们担心。”

李静想到自己夜里那场失态的大哭,轻咳一声,放下笔,终究没有再坚持。

打开房门,李静意外地看到,红姑居然没有走开。

她打了个哈欠道:“奶娘,你先去厨房摆碗筷吧,我洗把脸、换件衣服,马上就过去。”

红姑看了眼李静身后的朱说,有些为难地道:“少爷,朱公子……”

李静侧身,看了眼朱说被她的眼泪弄出盐渍的儒衫,尴尬地笑着道:“奶娘,你去跟钱大哥借一套衣服,然后拿到我房间来。”

红姑听了李静的话,却站在那里不动,拿眼睛在李静与朱说之间逡巡。

看着红姑防狼一样的表情,李静失笑道:“我去摩西那里更衣洗漱,你借了衣服,备了水,拿到我房间。”

听了李静的话,红姑这才点了点头,临走前,还是拿防备的眼神看了朱说一眼,才摇头叹息着离开。

李静把朱说带到房间,让他在外间落座,自己进里间拿了衣服,小心翼翼的把裹胸布放在下面,才走到外间坐在朱说对面道:“委屈你穿钱大哥的衣服,真的很抱歉。等下让奶娘给你量一下身体,下次你再到我家来,我一定给你备好房间和替换衣物。”

听了李静的话,朱说微微觑眉,顿了顿,但还是开口道:“如今天se 尚早,书院应该还没有多少人起床。我穿着这身衣服回去换便是,上次借穿了钱账房的衣服未及清洗,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就算钱账房不在乎,我也不想再麻烦人家。”

朱说说得隐晦,可是,一向反应弧长的李静,却明白了,她微微低头,启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静没有明说,但是,两个人都知道,她道歉不是因为她的眼泪弄湿了朱说的衣服,而是她为顾及朱说的尊严擅自做主借他衣服,甚至还想要红姑给他做衣服。

朱说不是摩西,即使他清贫,但还没有到需要李静救济的地步。

朱说抬手,顿了下,揉了揉李静的头道:“让你为难了,抱歉。”

红姑拿着借来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朱说已经离开了。李静擦了擦眼角,跟红姑道了歉,让她把衣服还回去。红姑离开的时候,嘴里嘟囔着“书生毛病就是多”,李静只能扶额。

早餐桌上,面对李静那一双红肿的眼睛,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询问。万麒跟往常一样多言,王炎跟平时一样聒噪,连甚少说话的魏纪,都说了几句,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李静又隐隐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她并没有深想。

昭示女子身份的房间

用过早餐,李静跟大家一起回了书院,朱说的房间已经落锁,白天的时候,他不是在课堂,就是在藏,李静也没有多想。

跟摩西说了中午她要是醒不过来,就自己跟万麒他们去食堂吃饭,李静就看上房门,落下床帐,补眠去了。

这一觉,李静一直睡到了午后酉时,洗了把脸跟摩西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李静本想去找朱说教她练字。可是,摩西却提议说趁着这个时间跟魏纪学武。

李静跟摩西在书院散了散步,消了消食,就换了练武的衣服去敲了魏纪的房门。

时间还早,院子里还有人活动,三人到了平日上蹴鞠课的后院。

李静学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长了艹 一般,就想快点儿熬过这半个时辰,然后去找朱说习字。

魏纪和摩西都感觉到了,但是,两人还没有从李静大哭这件事中缓过来,也没有人开口劝说李静。

三人情绪都不高,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招半式都没有进展。

李静回房沐浴过后,头发湿着,就扎起来敲响了朱说的房门。

朱说看着发梢滴水,面上还没有散尽沐浴氤氲水汽的李静,轻咳了一声,别过眼道:“怎么头发没擦干就出门了,如今晚上天凉了,小心得风寒。”

不轻不重的责备,透出来的,却是关心。

李静活了两世,还当真没有人用这种态度关心过她。

前生,她自童年起生活重心就是照顾那个家事无能的父亲;此生,幼时,身边的人,都是隔了一层的,及长,回到李家,李让倒是恣肆的挤到了她心中,但是,李让对她的关心,总是带着纵容和小心翼翼地,绝对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况且,李让是娇养出来的少爷,沐浴都是被人伺候的,事后擦拭更衣也多半是甩手让别人做的,他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李静微微怔了片刻,暗自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才把涌到眼角的温热收好,故作不经意的挠了挠头,保持了面上的平静道:“没事,冬天里沐浴过后,我嫌头发干得慢,有时还故意站到门外等它结冰升华呢。况且,也就这么几步。”

听了李静的话,朱说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静见朱说皱着眉不说话,面上笑容化开三分道:“那个,我就是有些着急了,昨天晚上,不对,应该说今天早晨练字的感觉卡在那儿。白天又不方便打扰你,晚饭过后和摩西跟魏纪学了会儿拳法,怕太晚了打扰你休息,所以,沐浴过后就匆匆过来了。以后我保证会把头发擦干再出门。”

李静的话,带了不自觉的讨好意味在里面。

可是,朱说听来,却是眉头隆得更高。

见朱说还不说话,李静有些委屈又有些急切地补充道:“你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等改天也行,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李静说完,脸上带了别扭尴尬的红晕转身。她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别人,即便是摩西,她救了它,收留了它,也没有指着对方跟她如何交心亲近。与身边的人相处,她都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的,也不是不会体贴别人,但是,从来没有刻意站在对方位置察言观se 过。

朱说,虽然也是因为下雨滞留在她家的,甚至于,严格说来,她对对方也有过小小的恩惠。面对对方,她本不用也犯不着这么惶然的。哪怕她现在想要习字学文了。既然她已经摆正了心态,知道了练字的辛苦,只要她一句话,李让、万麒、魏纪都会愿意带她入门的,甚至肯定还是欢欢喜喜的讨好着她。

可是,莫名的,李静就是想要跟着朱说习字。

但是,对方对她,虽不像书院大多数的学子那样避之如蛇蝎,她不靠上去,对方也不会主动靠近她。

甚至于,她要靠上去,都得掂量思索一番。朱说跟她不一样,是真心向学的;跟李让不一样,他是要学有所成,并且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的;跟摩西不一样,他虽然清贫,可是,绝对不会接受李静的资助的。

跟这样的人相交,李静下意识的就告诉自己要小心翼翼,别犯了对方的忌讳。尽管对方跟书院大多数的学子对她的态度不同,不会人云亦云,但是,对方曾经因为她的顽劣无知对她动过怒;对方是一个连吃饭时间都手不释卷的人,也没有闲暇余裕跟她这个整间书院师生都放弃的人玩师徒游戏。

李静这次是下定了决心真心想要学有所成的,不求成名成家,最起码,字拿得出手,人要有基本的修养。懂得这个时代文人的最基本的礼仪忌讳。

但是,这样的决心,在朱说面前,显得太单薄太儿戏了。而且,对方本身不是夫子,只是学子。

朱说行动先于思考握住李静的手腕道:“你脾气怎么这么急?好歹我也受过你一礼,我也看得出来你这次是真心向学。你等一下,我拿上书,去你那里教你习字。”

李静看了眼朱说抓住她手腕的手,“嗯”了一声点点头,脸上收了委屈无措的表情,换上笑靥如花,还是交相辉映的两朵花。晃得朱说眼前一晕,惶然放开抓着李静的手,强自镇定着回房取了书。

李静的房间,比书院标准的两人间还要大出许多,是分了里外间的。

不过,李静习惯了在里间读书习字,所以,自然的,就掀开珠帘把朱说让进了里间。

李静的床帐,在她未休息的时候,自然是挂起来的。床上,还有她刚才匆忙换下来的衣服,房间的地板上,还有她沐浴过后未干的水迹。好在,不管她多么匆忙,浴桶是习惯性的收了的,否则,会更加尴尬。

不过,现在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她那换下来未及整理的衣物,裹胸布华丽丽的散开着,从床的中间,直散到了窗沿,有那么一寸半寸的距离,马上就拖到地上的感觉。

李静平时其实是一个挺干净整齐的人,可是,今天白天睡了一天,醒来时就想着吃饭习字,被子倒也是习惯性的叠了的,只是,太过匆忙了,枕头底下压得一个生理期时用得棉布护垫,被带出了一半,尤其是按照红姑的趣味做得那个长长的红se 的带子,在她那天蓝se 印着白荷花的床单上,格外扎眼。

现在要是慌乱的收拾了床上的凌乱,或者干脆把床帐放下来,不仅不会让满室的邋遢暧昧减退半分,还会格外引人注意。

李静是反应弧长,但是,她又不是没有羞耻心,没有常识。

于是,李静在自己床上撒了一眼,就拉着朱说到窗前采光最好的书案前道:“上次你研磨的时候我没有看仔细,这次你再帮我研一次吧,我会好好看的。”

李静拉着朱说的手指是颤抖的,故作镇定的脸上,绯se 一圈一圈的晕染,耳根都能红得滴血。

朱说任由她牵着手,嘴角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不过,眉间却没有平坦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了李静是女子,可是,这样闯进充满女子气息的闺房,对他的冲击还是很大的。他长到这么大,唯一去过的女性的房间,也就是她母亲的房间。一个母亲,自是不会把俬 生活的物品摆在儿子面前的。不过,他小时候,她母亲清洗衣服晾晒出来他还是看过的。但是,那是自己的母亲;眼前的,是心上人,看到同样的或者说类似的东西,感觉怎么能一样?

除了这一层的冲击,李静这样毫不避讳的让他进她的闺房,朱说是想高兴的,却高兴不起来。初识的他都能进得,李公子、莫公子、万公子、魏公子,自然更是进得。

他能理解李静从小被当做男孩儿教养没有女子该有的娇羞矜持,但是,理解不代表他心里能够不吃味。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心上人的闺房被别的男人随意踏入?而且,朱说虽不是腐儒,却也是饱读圣贤之书长大的,男权意识、雄性本能自然不输给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可是,吃味又能怎么样?李静不是他的。

李静对他不一样,他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份不一样并没有深到为了他不与别的男子交往的地步。况且,那些人跟李静之间的羁绊,本就先于他,那些人,即使是那个处处跟他过不去,满是商人的狡诈圆滑的万麒,都是拿真心对待李静的。

同样是真心,其他几人,现在条件明显比他要好,他拿什么跟人争?

别说没条件,即便有条件,他也没有那份时间和精力。

要是没动心就好了,没动心,就不会体尝到这种嫉妒的刺疼;可是,没动心,也不会知道原来世间还有人的笑容这样美丽耀眼,照得人心上暖洋洋又一颤一颤的。

朱说一时之间心念流转,研磨的手也因为心绪翻转时快时慢,弄了半天,调出的墨汁还有墨块的颗粒。

李静心里也慌乱乱的,当然,这种慌乱不是心动,也不是让一个男子踏入自己房间的羞耻心。而是那种身份被识破的慌乱。她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渴望自己是一个男子。

朱说心里的九曲回肠李静自然是看不到的,只从朱说手上的动作,她就下意识的判断对方发现了她是女子。

这又不是《梁祝》,她又是整个书院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她自然不会觉得朱说现在的反应是发现她的女子身份对她动心了,只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古代的礼教,想到了古人的“男女授受不亲”,下意识的把朱说现在的状况理解为初发现她是女子的那种震惊和无措,等他缓过劲来。依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质问她为什么女扮男装,但是,绝对会不动声se 的疏远她。

这种不是因为她的性格性情,单纯因为她的性别的疏远,她觉得委屈不甘,但是,她却说不出什么来。毕竟,这个时代的礼教在那里摆着。

在此时的李静心里,礼教并不是日常生活规范,没有丝毫灵活性,她意识里的礼教,是庙堂之上供奉的洪水猛兽,而古代的儒生,都是被洪水猛兽吞噬的没有人性的存在。

这不是源于现实,是源于她前生所受的夸张的教育,源于文学史上对古代礼教的一遍遍的批判。但是,这个认知,比现实对她而言更有力量,在她的心中更根深蒂固。

她忘了,万麒虽然是商家出身,也是考过解试得了学究的,其实,也可以算作是儒生;魏纪,虽然是武将人家的孩子,能够进应天书院读书,那也是早就过了解试的人。就连她的双生哥哥李让,也在她出海的那一年过了解试。他们,都是儒生。

不过,跟她亲近的人,李静看得是人,而不是死板的礼教,所以,她能随心随性的相处;对于朱说,她确实有好感,但是,毕竟是初识的人,了解也不多,加上她在朱说面前总觉得有那种文盲对上大家的矮一截的心态,就没有办法越过儒家正统这个礼教的外相直视朱说这个人,所以,她对朱说,是有些不能理解的防备的,偏偏,禸 心又因为七夕那一夜的谈心而想亲近对方,这就让她变得矛盾了。大概也就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要说,现在的李静,倒真的没想跟朱说发展出些什么缠绵悱恻来,她本就不是那种感性的人,加上自己认为自己这辈子肯定没有机会成亲的。所以,即使对朱说有好感,即使想要主动亲近他,即使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她面对朱说也能相处自如,没有那种偶像剧言情小说所描述的结巴脸红(脸红有了,但是源于羞耻心,且是李静自己无觉的)、心跳加速,李静也丝毫没有往男女之情这方面想。

但是,即使是这样,李静也是不想和朱说就此成为路人的。想到和朱说成为路人,李静倒也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就是觉得委屈,觉得不甘,觉得骨鲠在喉。

情动的亲吻

李静是反应弧长,不太计较得失的人,但是,李静毕竟也是二十一世纪转生过来的人,这比她那个虚假的佛祖本生的身份更深、更真的影响着她,甚至可以说是,左右着她。

没有道理咽下这种骨鲠在喉的感觉,玩不了那种暧昧模糊、心照不宣的游戏。

李静抢下朱说手下越研越不成样子的墨汁,打开窗户撒出去道:“就如你看到的,我是女扮男装的。可是,我又不会缠着你,我自小被当做男孩儿教养,也不会在乎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我跟你相交,是因为佩服你的才学性情,与性别无关。

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一个男子对待,实在觉得别扭,那就当做晚辈对待,不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虽然八岁的年龄之差做父子太小了点。但……但是,你们古人不都讲究‘正名’吗?所以,我已经是你的弟子了,你不能因为我恰巧是一个需要‘男女授受不亲’的女子就疏远我。

我以前是有些不学无术,不过,我保证,从今而后,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科考虽然不可能,我会学到戚院长和刘夫子甚至其他那些对我心存偏见的同学认可的学识修养,不会为你的声名抹黑。

你别不信我,我以前……我以前也(李静此时想说我以前也是高考全省前十,是全国名校保送的准研究生,可是,这话,说不出来)……

总之,我其实不笨的,智商和理解力都没有问题,李白不也是玩到十几岁才开始沉下心来进山读书吗?我虽然不是他那样的天才,可是,我一旦决定了的事,绝对会做到的。

所以……所以你不能现在装作没事一样,然后转身不理我。”

李静说完,把砚台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澄泥砚,被她震得从中间碎裂开来。

朱说听着李静语无伦次的话语,听着砚台击在实木桌子上的声音,看到那样名贵的一方砚台在李静掌下碎裂,看着李静脸上的惶急与强硬,虽然r疼那方砚台,但还是笑开来,不同于他平日矜持儒雅的笑,而是由禸 而外,眉眼唇边都漾开笑容,伸手抓住李静握着砚台的那只此刻本该酥麻稍后便会死疼的手轻轻揉着道:“抱歉,我刚才在想自己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了,你说了什么?”

朱说在给她台阶下,那个总是一副端方儒雅、坦荡正直的朱说,在用这种明显耍赖的方式回避着她刚才吼出的她是女子的这件事在给她台阶下。

手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并没有减轻李静的疼痛,反而让她那施力过后酥麻的手恢复知觉一下一下入骨的抽疼,疼到了心里。

可是,比起手上的疼痛,李静现在满眼都是朱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漾开来的笑容,笑逐颜开。

朱说的容颜,别说跟李静、摩西相比,就是跟他们当中姿se 最平常只能称得上清秀的魏纪相比,那都差老了去了。勉强称得上周正的无关,说白了,也就是路人甲的长相,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过分瘦肖。

可是,这张脸笑开来了,却是满室繁华的惊艳,让对身边一众“美se ”都视若无物的李静一时都看得移不开眼,有一个地方,节拍乱了。

不同于那次冲动之下亲过苏长山跑开之后的心跳加速,这种节拍的错乱,让李静脸上烧得绯红,满心满眼的不自在,不想亲近对方,反而慌乱的想要躲开。

这种情绪太过陌生,李静不理解;她又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娇羞少女,即使心里想要躲了,面上还偏偏装作不经意的直视对方。

只是,闪烁的眼神,红得滴血的脸颊,额间那多沾了露珠摇曳生姿的莲花,除非朱说是一个瞎子,或者,他是柳下惠。

朱说既不是瞎子,也不是柳下惠,心上人这样摇曳生姿的站在自己面前,指尖感受着不知道是对方还是自己躁动紊乱的心跳,禁\欲惯了的身子,这个时候要是还能忍耐,那他干脆到庙里当和尚或者进宮当太监得了。

李静的眼中积了太多的水汽,以至于她没有办法看到朱说眼中迅速染上的情\欲se 彩,但是,鼻息间嗅到的满满的成年男子的气息,还是让她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

李静心中告诉自己,应该推开的。可是,一只手已经被朱说握在掌中,另一只手,伸出去了,却正碰上了对方紊乱躁动的胸膛,李静的指尖,与朱说的心间,仿佛产生了共振,震得她那只本来要推开的手变得麻酥无力。

朱说感觉到李静手抚在他胸膛上的那一瞬间,顿了一下,可是,随即,那一只手就滑落下去,柔弱无骨,把他最后一丝理智,也滑走了。

一手紧紧抓着李静的手,一手轻轻环上她的背,朱说俯身,试探性的,小小翼翼的探上李静的朱唇。

都这种时候了,也亏得是朱说,还能这般隐忍。在寺庙多年练就的清心寡欲,果然还是派上了用场的。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打断他们,顶多也就是两人间的一个尴尬,加上一个可能的不大不小的丑闻。

可是,摩西去前院李让那里学习了,万麒心情不好下午就下山了。其他人,别说听不见,就是听见了李静刚才的话,李静这样的,躲都躲不及呢,没人看她的热闹,不敢也带点儿清高的不屑。

李静现在眼前一片氤氲,但是,触感更加的敏感,她确实感觉双唇被两片温热抵住了。本能的害怕,让李静身子轻轻瑟缩了一下,她想开口说“不要”,可是,嘴巴张开,没来得及拒绝,反成了邀约。

这一吻,虽不是李静的初吻(初吻一不小心给了苏长山),但是,却比初吻的时候更无措;至于是不是朱说的初吻,二十三岁了,还没有成亲的男子,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大龄青年了。虽说家境身份志向在那里,可是,一个男子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尝过女子的滋味,那总归是有些不太可能的。

算了,不计较了。

朱说虽是凭着一股男性的本能主动着,但是,这种主动里没有丝毫技巧可言,手环在李静的背上甚至都没敢贴住她的衣服,更谈不上有任何调情的动作。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丝毫没有技巧的吻,让丝毫没有经验的李静身子软了下来。这会儿,别说是推开了,她要紧紧抓住朱说的衣服,才能避免自己滑倒在地上。在陌生的情\欲面前,即使是自诩武功过人的李静,也完全败下阵来。

这个吻,在李静快要窒息的时候停了下来,两人分开的时候,一条银丝还暧昧的在半空拉了一条线。李静靠在朱说胸前大口的喘着气,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朱说现在要是想把她拐上床吃了她,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一吻过后,朱说反而冷静了下来。虽说现在的李静比方才更加的娇艳柔美,虽说他的下\身被鼓噪的欲\望胀得肿痛,虽说李静就那样柔软的化在了他的胸前,可是,这样娇美的花朵,他如今,却不敢采撷了。

朱说不是那种生性轻薄的人,他也不怕担负责任,既然对李静心动了,他就要把她娶回家的。

可是,朱说没有现代人的“先上车后补票”的思想,他母亲的遭际,也让他对女性更多了一份疼惜和尊重,他心爱的女子,怎么能够没名没分、糊里糊涂的就跟了他。

把李静扶到床前的桌边坐下,朱说帮她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用凉茶进一步浇醒自己的理智,在给李静回神的时间里,他也在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李静刚才那样语无伦次的话语,就一个主题——怕他因为发现她是女子而疏远她。

她难道真以为他是看到了他凌乱的床铺才发现她女子身份的吗?

但是,既然话说开了,他甚至还做出了那样失礼的行为,他的心思,便不能隐瞒了。

他到书院是想心无旁骛的学习的,可是,偏偏在到达书院的前一天走错了路,被大雨滞留在了李家,偏偏他看到李静的第一眼就觉得惊艳,偏偏那天是七夕,偏偏花灯节会上是他找到了走散了的李静,偏偏他听了李静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心事,偏偏他动心了,偏偏迟钝的李静对他又做了那样的表白,偏偏李静在她面前不自觉的做出了那样娇羞的表情……

太多的“偏偏”组合在一起,事情就有些脱轨了,他生来二十二年,以前的日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月间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