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1-44卷全) 分卷阅读44

作者:默默猴书名:妖刀记(1-44卷全)更新时间:2020/07/18 05:40字数:2583

  

差没抱头痛哭,结为异姓兄弟。

众人啼笑皆非,岳宸风自入城以来,还未受过这般冷落--他在镇东将军府备受礼遇,连慕容柔都不曾稍有轻慢,若非碍于独孤天威爵位甚高,又是极受圣上恩宠的皇亲,只怕不肯忍耐安坐。

独孤天威睨他一眼,哼道:“下酒菜就来啦!好吃得包管你连舌头都吞下去。

”话没说完,望台下一阵脚步声,七、八名琼筵司的厨工用麻绳扁担,扛着棺材似的石釜,正是清晨炮制的棺材羊。

领头之人高瘦黝黑、长臂如猿,喉间一道暗红伤疤,却是流影城三总管老泉头。

横疏影差点没晕过去。

琼筵司只负责烧菜,筵席间布菜的另有其人,须拣容貌端正、谈吐利落的婢仆,经严格训练方可为之,岂能直接叫厨工来?恨只恨这禁园是全城唯一不受她管辖处,城主爱叫谁来叫谁来,全无规矩,弄得乌烟瘴气,贻笑大方。

独孤天威可不理她的jīng细讲究,jīng神为之一振,笑顾众人:“各位,这是本城的三总管呼老泉,天下名厨!各位且来试试他的手艺。

”见石釜模样新奇,忍不住搓手道:“老泉头,这又是什么名堂?”老泉头说话不便,仍是由郑师傅代答。

“回主上的话,这道是冷食,都管叫“棺材羊”,没有正式的名字。

”老泉头开釜取刀,将放冷的羊片切成小块,让厨工们盛装在盘禸 ,分飨宾客。

众人一落牙箸,偌大的望台上忽然鸦雀无声,除了咀嚼细品的声音,只余微风轻拂。

也不知过了多久,独孤天威突然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渗出眼角,抱着肚子道:“他妈的!我就是为了看客人这种表情,才让你做总管的啊,老泉头!过瘾,真他妈太过瘾啦!”伸手拭泪,喘息道:“小影儿,对不住啊,吃掉了你的午宴大菜。

他妈的,值!这道菜真是值!”他言语粗鄙,诸人却觉说不出的贴切,仿佛正该如此。

老泉头垂手驼立,面无表情,对以一道菜震住了全场这件事,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双目空茫茫地落在虚空处,犹如入定老僧。

独孤天威心情大好,对岳宸风笑道:“配这天下美味的“棺材羊”,应当听听老虎的事。

乌城山虎王祠这几年锋头甚健,说是“以虎为名、以虎为姓、以虎为刀、杀虎成艺”,你倒是给本侯讲一讲,这里头都有些什么名堂?”岳宸风放下牙箸,口腹皆足,满腔隐忍似都散了去,心平气和,怡然道:“百年之前,乌城山上有猛虎肆虐,方圆数十里禸 无人敢近,就连到山脚下打柴都不可得。

居民被迫一再迁村,仍不得安宁,十分苦恼。

“一日,一名游方道人忽然来到,对村民说:“乌城山上有虎煞,须以一石碑镇之,方能解煞。

”说着写了个艹 体的虎字,让村民依样雕成石碑,约好事成之后将索银为谢。

“说也奇怪,这石碑一路运进山中,沿途都无猛虎出现,村民顺利将碑置于深山里,完成镇煞。

游方道人欲讨酬谢,村民却想:“石碑都安好了,又何必再花这个冤枉钱?”遂与道人反脸。

道人挨了一顿打,恨恨离开,临走前只说:“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前事未完,自有报应!””黄缨听得入迷,忍不住娇嗔:“这些人,真是好没良心!”心中却想:“说来说去,还是道士自己蠢。

不先留一手,能怪人事后反脸么?”岳宸风笑道:“姑娘说得是。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得过不久,虎患又来,而且更加猛烈,恶虎不但盘据山岭,还入村庄食人,直如妖怪一般。

许多村民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后来,村民们求教于寺庙里的得道高僧,才知石碑破煞只完成了一半。

那虎字碑乃是将恶虎的灵气聚于一处,而非是驱走虎群。

游方道人索银不成,放任石碑留在山里,吸收山岳之jīng,反让虎群更加壮大;唯今之计,只得毁坏石碑,才能断了恶虎的命脉。

无奈虎群强盛,今非昔比,乌城山方圆百里之禸 ,已无人能近。

有一天,一名背负巨刃的少年游侠来到此地,众人见他气宇轩昂,身手矫健,于是和盘托出,恳请少年帮助。

少年不忍见村人受苦,于是独身一人,手持巨刀杀入山中,要破那只锁有恶虎灵气的镇煞石碑。

“后来呢?他成功了吗?”黄缨问。

岳宸风道:“少年武功高强,一路杀上了乌城山,直到镇煞碑前,回头才见雪地里血流成河,横陈着无数虎尸;密林之中尚有无数母虎、虎崽窥视,既想守护石碑命脉,又不敢正撄其锋,吼声十分哀惨。

少年动了恻隐之心,暗想:“说到了底,一切皆因违反天纲;是人造孽,你等原也无辜。

”唰唰唰三刀,将石上的“虎”字砍花,却未将碑镇毁去。

“少年下山后,将村人集合起来,对他们说:“我已将锁灵碑的虎字符咒砍毁,从此乌城山的虎群将依天道,粮食足够便兴盛、粮食衰竭便败亡,有生有死,自在循环。

虎本无心,因人而成妖,既不灭人,岂可灭虎?这道理,希望大家明白。

”“村人十分惭愧。

有人说:“但若不绝虎嗣,将来又下山来害人,该怎么办?”少年回答:“我将长居山中石畔,为诸位守护安全。

虎群若又bào起伤人,到时再杀也不迟。

”“村民们感谢少年,在石碑边替他筑庐居住,并将虎尸集中埋葬,长供香火,称之为虎林,其后又称“虎王祠”。

少年后来在此娶亲生子,传下后嗣,代代均为虎王祠主人,受村民供养尊崇,成家立业,是为先祖。

因此才说“以虎为名”。

”独孤天威听出了兴致,眉头一挑。

“喔?那“以虎为姓”又是何解?”岳宸风道:“当年,先祖为居民除了大害,村人感激之余,想为先祖设立生祠,但先祖坚辞不受,索性连姓名也不肯说。

村民见碑上的“虎”字斜划三刀后,浑似个艹 写的“岳”字,便称先祖岳公。

而后虎王祠一脉,遂被称为岳家庄,此即“以虎为姓”。

“先祖所用的乌角宝刀,因屠虎之故,染血不褪,被称为“赤乌角”;而本庄嫡传的绝学“虎箓七神绝”,据说也是先祖在与虎群搏杀之际所悟得。

以虎为刀、杀虎成艺,所指便是如此。

”迟凤钧抚掌叹道:“我与岳老师相识多年,今日才知此一典故。

虎王祠岳家庄基业,当真起于侠义仁心,令人好生敬佩。

”独孤天威却说:“据本侯所知,你爹、你爷爷,甚至你爷爷的爷爷,武功都不咋地,江湖上没几人叫得出字号。

虎王祠岳家庄的“虎箓七神绝”,还有那赤乌角刀的大名,可说是成在你岳某某的手里。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岳宸风淡然一笑。

“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岳某有幸集前代之大成,才得稍僭薄名,原是不值一笑。

大丈夫处世,所求不过一个“义”字,虚名浮云,何萦怀哉?”忽然转头:“你说是么,胡兄?”胡彦之正自出神,忽被打断,举杯应付:“很是、很是。

”香醪就口,可惜灵光一闪而逝,不及捕捉,暗想:“奇怪!我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黄缨鼓掌道:“岳老师的故事真是好听。

可惜一下便说完啦,我还没听够呢!”独孤天威笑道:“那有什么难的?本侯也来说几个给你们听。

当年太祖皇帝攻打蟠龙关时,我就在博罗山附近的黄泥沟策应,也见过大风浪哩!”黄缨恰巧是黄泥沟人,一听可亲切了,忙着挑刺儿:“城主,蟠龙关我只听过没去过,但从黄泥沟老窝子到博罗山足有一百里路,这……这是要如何策应?”独孤天威骂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兵法有云:“攻心为上。

”我打心底策应太祖皇帝,真心真意,这是上上之策。

不说我当年也才十二岁,难不成叫上阵去送死么?”胡彦之一口酒还没咽下,“噗”的一声,就着碗边又全喷出来,不住捶打xiōng口猛咳嗽。

众人尽皆绝倒。

独孤峰面se 铁青,自是十分难堪;横疏影面带微笑,看不出心中所想;倒是独孤天威不以为意,放怀大笑,又与胡彦之喝了一盅。

立在回廊阶下的厨工里,忽然举起一只肮脏枯瘦的青白手掌,举座笑声渐止,纷纷移目过来。

独孤天威看了看,伸手一指:“老郑,你们那位是谁呀?”郑师傅正俯在阶下,闻言一转头,差点没把心跳吓停了,冲着举手之人低喝道:“添什么乱!这里是你能胡来的地方么?”忙爬上台阶,跪地磕头:“禀主上,是膳房里新来的小伙,脑筋是傻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我这就把他赶走,请您老人家恕罪……”独孤天威挥手打断。

“磕什么头呀?又没怪你。

”遥望几眼,摸着下巴:“我瞧,他不像是个傻的,倒像有什么心事。

这样,叫上来回话。

”郑师傅向老泉头投以求助的目光,老泉头垂目不动,活像庙里还没贴箔的枯骨金身。

郑师傅死了心,拎着举手的瘦小少年往台上走,兀自小声吩咐:“你呀!哎,小心说话,别恼了城主,会掉脑袋的……”少年跪在红毯上,被压着磕了三个响头,死死趴在地上,不让起身。

独孤天威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老郑你下去呗!他要撞地死了我还问不问话?”郑师傅维维诺诺,打着哆嗦一路倒退下阶,不敢抬望二总管那厢,险些跌了个四脚朝天。

“喂,抬起头来!”独孤天威连喊几声,少年始终五体投地,除了颤抖,居然毫无反应。

他喊得没趣,正想唤人拉下去,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手中酒碗一倾,酒水朝少年当头泼落!趴在地上的瘦弱少年抱头惊起,不小心吞进几口,陡地一阵呛咳,挣扎起身。

郑师傅又要冲上来摁他,却被独孤天威制止。

“老郑,合着是你们傻了。

他坏掉的不是脑筋,是耳朵。

”少年咳嗽渐止,茫然失措地站在场中。

独孤天威指着自己的耳朵,对他说:“你听不见,是不是?”少年睁大乌青的双眼,伤兽般憔悴失神的眼中初次有了一缕光,猛然点头;一会儿又指自己的眼睛、遥指独孤天威,右手不停开阖,状似嘴巴说话。

“我懂了。

”独孤天威怪有趣的盯着他,笑道:“你虽然听不见,但能读chún语。

是不是?”少年拼命点头,神se 激动起来。

独孤天威又问:“你识不识字?”少年点头,面se 一瞬间有些黯淡。

“我让人备妥笔墨,你把要说的事写出来可好?”少年神se 木然,缓缓举起双手。

众人这才发现,他并非手掌青白,而是双掌都裹着肮脏的白布条。

他将左手的缠布一圈圈解开,赫然露出一只布满凄厉伤疤、仿佛被尖刀凌迟过似的枯掌,表皮硬而焦黄,宛若晒干的蝙蝠皮膜;其上有无数淡se 陈疤,受损的肌肉已见萎缩。

整只手掌只比枯骨稍大一些,五指并拢时异常尖细。

同裹在肮脏布条里的右手,恐怕也是一样的情形。

黄缨吓得惊叫一声,忽觉有些反胃;横疏影与染红霞双双转头,都不忍再看。

胡彦之见他年纪不大,受伤时只怕仍是孩童,咬牙切齿:“杀人不过头点地,谁人这般凌虐yòu童,委实令人发指!”独孤天威猛搓下巴,皱眉道:“看来你身上的案子,是冤得紧啦!你的仇人废了你的双手,偏偏又不杀你,这份用心也是够毒了。

”胡彦之忽然击掌,大声道:“我想到啦!此人能读chún语,显是从小聋了,曾受过读chún的训练。

我听说北关道数百年来用兵不断,军营中有许多伤残的弟兄,久而久之发展出一套手语之术,名唤“道玄津”。

我曾在平望都见过,有些替贵族饲马的前骁锋营老战士,便用这种手语交谈。

”说着望向染红霞。

染红霞点了点头,神se 却有些无奈。

“是有这“道玄津”语术没错。

马军营里隔空打暗号,也是靠这个。

”她玉靥微红,低声道:“我小时候随军,曾与营中的军官学过一些,但也仅止于前进、停止这些暗号而已。

要翻译手语,只怕是远远不及。

”胡彦之转头道:“岳老师在镇东将军帐下,参赞军机、位尊权重,不知通晓这套“道玄津”之术否?”岳宸风笑道:“岳某非是军旅出身,的确不知。

”胡彦之扼腕道:“如此一来,那棘手之至……岳老师,你怎么看起来很开心似的?”岳宸风怡然微笑。

“胡兄说笑啦,干兄弟底事?”独孤天威不耐烦起来,挥手道:“把巡城司所有人集合起来,一个个问,看有没有会比手语的;这都不行,便把山下四镇里所有退下来的老兵找来,本侯就不信没一个会的!”岳宸风笑道:“城主此举,未免太过劳师动众。

”他越笑独孤天威越是烦躁,心头一把无名火起,怒道:“放pì!我自己的领邑,爱从头到尾翻过来一遍,谁管得着我?慕容柔有意见,叫他自己来同我说!”慕容柔毕竟是东海首权,席间又有抚司大人在座,此事传将出去,可大可小。

横疏影唯恐他妄言惹祸,正要阻止,忽听身后一把清朗的喉音,谨慎道:“启禀主上,小人通解手语,能否让我一试?”她猛然回头,说话者自是随侍在后的耿照。

独孤天威想起晨间便是他坏了兴致,神se 不善,冷哼道:“你会手语?”“家父曾在中兴军里服役,小人yòu时从行伍中的叔伯学习,通解这套“道玄津”的手语术。

”“你老子是聋的?”独孤天威挑起半边眉毛,笑容里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