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1-44卷全) 分卷阅读215

作者:默默猴书名:妖刀记(1-44卷全)更新时间:2020/07/18 05:49字数:2589

  

溃,否则就算央土朝廷的大军开至,这套防卫机制也会分毫不差地运作启动,击退来敌。

但只要是人经手的事,难保不会产生误差。

为使这具庞大而jīng巧的军务机器顺利运作、不生弊端,慕容柔采用的办法是“盯紧它”,靠的当然就是他自己。

事无大小,所有公文慕容柔都要抽检过目。

因此在他手下当差异常痛苦:jī毛蒜皮大的事也必须绷着皮干、往死里干,指不定哪天公文会突然送到将军案上,被审案似的细细检查,万一不幸出什么纰漏,便等着军法来办;几年下来,疑神疑鬼、最后畏罪自杀的,倒比实际办死的还多。

适君喻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柔若要办他,不会选在这里。

杀人的血腥、死到临头的屎niàoshī jìn……这些清理起来麻烦得很,会严重影响将军核阅公文的心情。

“坐。

”慕容柔随手往阶下一比,看似要阖起公文与他说话,忽然剑眉一挑,白皙秀气的眉心微微拧起,随着锐利的目光在卷上来回巡梭,眉头越皱越紧;片刻才冷哼一声,在手边的纸头上写了几个字,放落卷宗。

适君喻依言坐下,审慎地等待将军开口质问。

慕容柔的问题却令他不由一怔。

“槐关卫所的张济先,你认识么?”适君喻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他长年经营北方,与南方的军中人物不熟,所幸槐关是谷城大营附近的重要卫所之一,那张济先镇守槐关多年,官位不上不下,还算长袖善舞,前年适君喻陪同将军亲赴谷城大校,张济先在筵席上敬过他一杯酒,亲热地叫过几声“适庄主”,不像其他军中出身的要员对江湖人物那般冷淡。

他记得那张黄瘦的长脸。

笑起来有些黏腻,目光稍嫌猥崽……该怎么说呢?少喝点酒,兴许将军能忍他久些。

“属下记得。

”慕容柔“啪!”一声扔下了卷宗,动作中带着一股火气。

“任宣受伤不轻,你明天走一趟槐关,带上我的手谕,当堂将这厮拿下,撤职查办。

”“是。

”这种事在将军麾下稀松平常,适君喻并不意外。

“罪名是?”“贪wū。

”慕容柔以指尖按着卷宗,轻轻将它推出桌缘。

“过去三年,他每月都在火耗上动手脚。

我足足忍了他三年,他非但不加收敛,本月更变本加厉,想利用凤驾东来大肆混水摸鱼,其心可诛!你当堂让他画押,宣读罪名后便即正法,通知家属领尸。

我在靖波府禸 库收集了他三年来的不法证据,事后再补上结案即可。

”慕容柔虽苛厉,杀人却讲证据,开堂审理、备证结案一丝不苟。

曾有御史王某佞上,妄自揣摩圣意,欲除慕容柔,料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手上没几条屈死的人命?慕容柔这厮专擅生杀、目空一切,治下冤狱必多,于是大张旗鼓地参他一本。

谁知钦差御史团浩浩荡荡开入靖波府,才发现每一桩死刑都备齐了卷证画押,一丝不苟的程度怕比夫子治史还严谨,竟是无懈可击。

王御史摸摸鼻子想开溜回,慕容柔却不让走了,扒了衣袍投入狱中,反参了他一本。

有人向承宣帝献策,命慕容柔将王某解回平望都发落,料想以慕容之偏狭,必不肯轻易放人,届时再安他个“擅杀钦差”的罪名,御史王大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任逐桑听闻此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八百里加急的诏书已阻之不及。

没想到这回慕容柔好说话得很,竟乖乖放人,只临行前一晚独自走了趟大牢,附在王御史耳畔说了几句,便即含笑离开,一点也未留难。

谁知大队才走到平望都外的五柳桥朝圣关,王大人趁着夜里无人,在房中悬梁自尽了。

有人说是给慕容柔暗杀的,但天子脚下,禁卫森严,岂容镇东将军的刺客无声来去?谁都知道王御史乃借刀杀人计之“刀”,圣上只欠一个发难的借口,慕容柔可没这么笨。

果然刑部、大理寺翻来覆去查了半天,最后只能以自杀定案。

民间因此盛传:是慕容柔在王大人的耳边下了死咒,教他活不过五柳桥。

那几年“小心镇东将军在你耳边吹气”成了止儿夜啼的新法宝,风行天下五道,嘉惠无数父母,也算是一桩逸话。

先杀人再补证结案,虽然证据确凿,似非慕容柔的作风。

适君喻小心问道:“张济先铁证历历,死也不冤。

只是,将军为何执意于此时杀他?皇后娘娘的凤驾便在左近,临阵易将,难免军心浮动……”“正因皇后娘娘在此,我才饶不了他。

”慕容柔打断他的话,淡道:“人皆说我眼底颗粒难容,我不辩解。

但豢养鹰犬,岂有不舍肉的?食肉乃兽禽之天性,懂得护主逐猎,便是良鹰忠犬;争食惹祸不识好歹,还不如养条猪。

张济先分不清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所以我不再容忍。

”适君喻闻言霍然抬头。

慕容柔却只淡淡一笑。

“我容忍岳宸风多年,只因我用得上他,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番他公然袭击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还回不回来,这里已容不得他。

“况且,我之所以能够容忍他如许之久,其中一条,乃因他养育你成人,传授你武艺。

若非如此,他可能更早便已逾越了我的容忍限度。

”白面无须的书生将军低垂眼帘,望着阶下错愕的青年,神情宁定,一字一句地说:“君喻,适家乃碧蟾王朝的将种,可惜到你父祖一辈已无将才,然而他们手下虽无兵卒,依旧以身殉国,与辉煌的白玉京同朽,情cào伟大,不负乃祖之名。

你是你家期盼已久的将星,若然早生六十年,挥军北抗,说不定如今犹是澹台家之天下。

岳宸风于你不过云烟过眼,我对你期盼甚深,莫要令我失望。

”心弦触动,适君喻为之默然,久久不语。

岳师对他虽有养育造就之恩,但《紫度雷绝》只传掌法不传雷劲,藏俬 的意图明显;五绝庄沦为yín行秽地,自己纵使未与同wū,将来始终都要面对。

这几年他在北方联络豪杰、训练部下,辛苦经营“风雷别业”,岳师不但罕有援手,言语间还颇为忌惮,若非将军支持,难保师徒不会因此反目……细细数来,才知两人间竟有这么多纠葛。

岳宸风与五帝窟的牵扯他一向觉得不妥,只是深知师父脾性,劝也只是白劝,不过徒招忌恨罢了。

鸩鸟嗜食毒蛇,终遭蛇毒反噬,五帝窟的反扑乃意料中事,问题在于他有没有必要舍弃将军的提拔、舍弃得来不易的基业,来为师父出一口气?稽绍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黑脸忽浮上心头,xiōng中不由一痛。

--我还的够了,师父。

就……就这样罢。

年轻的风雷别业之主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权衡轻重,终于拱手过顶,长揖到地:“君喻愿为效死命,以报将军知遇之恩!四位师弟处君喻自有区处,请将军放心。

”仿佛早已料及,没等他说完,慕容柔又低头翻阅卷宗,暗示谈话已经结束。

适君喻不由一怔:换作是他,就算不立即派兵接管五绝庄,至少今夜也不该放任自己从容离去。

慕容柔甚至没要求他住入驿馆,以便就近监视。

这是收买人心,还是毫无所惧?适君喻瞇着眼,发现自己跟在将军身旁多年,贪婪地汲取这位当世名将的一切,不厌涓滴如饥若渴,依然看不透此人,一如初见。

总算他及时回神,未做出什么失仪之举,躬身行礼:“君喻便在左厢候传。

将军万金之躯,切莫太过劳累。

少时我让人送碗蔘茶来。

”倒退而出。

慕容柔凝神阅卷,思绪似还停留在上一段对话里,随口“嗯”了一声,片刻才道:“对你,我从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也早点歇息。

”慕容柔召集会议,向来听的多说的少;如非紧要,敢在他面前饶舌的人也不多,集会不过一刻便告结束,镇东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尽皆散去,堂上只余耿、适二人。

适君喻迈步上前,随手将折扇收至腰后,抱拳笑道:“典卫大人,从今而后,你我便是同僚啦。

过去有什么小小误会,都算君喻的不是,望典卫大人海量汪涵,今日尽都揭过了罢。

”耿照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不动声se ,抱拳还礼:“庄主客气了。

”便转向金阶上的慕容柔,不再与他交谈,适君喻从容一笑,也不觉如何窘迫。

慕容柔对适君喻吩咐了几件事,不外乎加强巡逻、严密戒备之类,适君喻领命而去。

耿照呆站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

“启禀将军,那……那我呢?”慕容柔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抬起头。

“你什么?”“小人……属下是想,将军有没有事要吩咐我?”慕容柔冷笑。

“岳宸风还在的时候,连君喻都毋须由我调派,何况是他?我今日算帮了你一个忙。

“我希望你为我做的事,昨儿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凤驾警跸、代我出席白城山之会,以及赢取四府竞锋魁首。

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pì股在街上晒太阳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没这个本事,趁我没想起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做准备。

因为在我手下,没有“办不到”这三个字。

”明明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慕容柔的视线之冷冽bī人,实不下于平生所遇的任何一位高手,连与岳宸风搏命厮杀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威压之感--耿照忍不住捏紧拳头,强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跳,才发现掌心早已湿滑一片。

--这样的感觉叫“心虚”。

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并不知道站上这样的高度之后,自己应当要做些什么。

像横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独孤天威那样使唤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没有了上头的命令,少年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要一一掌握“别人该做什么”,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站的位置越高,手边能攀扶的越少,举目四顾益加茫然。

慕容柔也不理他,继续翻阅公文,片刻才漫不经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你查得怎样了?”耿照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属……属下已有眉目。

”慕容柔“哼”的一声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知道在哪儿只是拿不回来,还是不知道在哪儿,却知是谁人所拿?独孤天威手底下人,也跟他一样打马虎眼么?废话连篇!”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计较,非是虚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额汗定了定神,低头道:“启禀将军,属下心中有个猜想,约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于时限之禸 查出刀在何处、又是何人所持有。

至于能否取回,属下还不敢说。

”慕容柔终于不再冷笑,抬头望着他。

“这还像句人话,但要为我做事,却远远不够。

岳宸风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杀人放火,也会为我取来;若非如此,所得必甚于妖刀。

”威震东海的书生将军淡淡一笑,目光依旧锋利如刀,令人难以迎视。

“这个问题与你切身相关,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个问题呢?倘若我问你越浦城中涌入多少江湖人物,他们各自是为何而来,又分成什么阵营、有什么立场……这些,你能不能答得出来?”耿照瞠目结舌。

蔑笑不过一瞬,慕容柔目如锋镝面如霜,带着冷冷肃杀,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耿典卫,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之时,才发现自己不配。

我给了你调用三千铁骑的权柄,现下越浦禸 外都等着看,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物。

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如此一来,你就不配再坐这个位置。

你明白么?”“属下……属下明白。

”耿照听得冷汗涔涔,xiōng中却生出一股莫名血沸,仿佛被激起了斗志,不肯就此认输。

“很好。

”慕容柔满意点头。

“出去罢,让我需要的时候找得到你。

你夫人若有闲暇,让她多来陪陪拙荆,我给她那面令牌,可不是巡城用的。

”◇◇◇耿照大步迈出驿馆,心中的彷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飞快运转的思绪。

昨日在jīng密的策划、好运的护持,以及众人群策群力之下打败岳宸风,镇东将军授予他的金字牌权柄,还大过了岳贼所持……但,耿照仍不算胜过了那厮。

非但不能取岳宸风而代之,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如。

--除了武功,还有什么是岳宸风有、而我没有的?耿照边走边思考,凭借腰牌通行无阻,守城的城将见是他来,不敢怠慢,备了一匹腿长膘肥的饰缨健马并着两名亲兵,说是供典卫大人使唤。

耿照也不推拒,只问:“城外可有什么空着的驻地,可供使用的?”那城将想也不想,指着前方不远处道:“此去三里开外有个巡检营,供谷城大营人马调动时驻扎之用,屋舍校场一应俱全,闲置已久,平日胡乱堆些粮艹 器械。

典卫大人要去,末将让他俩带路。

”耿照摇头:“不必了。

劳烦将军唤人将营舍稍事清理,粮艹 留置原处即可,我有用途。

”跨上金鞍一路出得越浦,来到阿兰山的山脚附近,风风火火驰进了谷城铁骑的驻地。

不算栖凤馆外的三百骑,此间尚有铁骑两千七百余,碍于皇后娘娘的禁令,无法开拔上山增防。

领兵的于鹏、邹开二位,乃是谷城马军骁捷营的正副统领,于鹏才在越浦朝会上见过耿照,也只早他一步返抵,马未卸鞍人未脱甲,听得辕门通报,偕副统领邹开出来迎接。

三人寒暄一阵,于、邹二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