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1-44卷全) 分卷阅读227

作者:默默猴书名:妖刀记(1-44卷全)更新时间:2020/07/18 05:50字数:2607

  

滑行,身形几乎融入yīn影,显是一门极高明的轻功。

这部“蛇行鳞潜”乃黑岛的帝字绝学之一,出自漱玉节的别传,遍数潜行都也只一人练到“贴物滑行,沉羽不沾”的境地,别无二家。

耿照暗自佩服,运起碧火功跃上房顶,弦子忽做了个“趴下”的手势,他及时伏至脊侧,见一名侍童模样的青衣少年打着灯笼走进院里,身材结实jīng壮,面孔仍有些许童稚,却极俊美,妖丽的神气与十太保雷冥杳有几分近似,眉宇间飞扬跋扈,隐带邪气,令耿照想起五绝庄的上官巧言。

青衣少年来到门前,揖道:“八爷,船备好了。

”口气与雷亭晚如出一辙,只是年纪轻尚欠火喉,不及主子的如沐春风,显得有些甜腻,讨好的意味十分露骨。

门里“嗯”的一声,温煦的嗓音动听至极,自是雷亭晚。

耿照忽生谬想:此人若是肯剃光了头去讲经,怕比显义更像得道高僧,听得人身子酥软,飘飘然不知所以,男缴金银、女献贞cào,为患绝不下于莲觉寺众。

少年道:“礼物也采办好啦,已着人送到十爷院里。

”取出清单念着,都是珍珠宝玩、绫罗绸缎、水粉香药之类。

耿照并不意外,心想:“这雷亭晚对雷冥杳与别个不同,总不会是结义之故,说不定……是有俬 情。

”雷亭晚和声笑道:“都给砸了罢?死了几个?”少年笑答:“十爷今儿受了伤,气力不济,没当场闹出人命,只留下几条胳膊腿儿的。

”耿照一琢磨,才知是指送礼的人。

雷亭晚差人抬了珍玩布匹去,雷冥杳余怒未消,弄残了送礼之人的手脚。

听主仆俩的口气,不仅不是头一回,过往还曾弄出人命--拿下人的性命给对方“消气”,这都是些什么人!雷亭晚笑道:“不是气力不济,是心肠软了,面子却拉不下。

矾儿今晚再哄哄十爷,若哄得不好,八爷唯你是问。

”名唤“矾儿”的少年眉目一动,见猎心喜,旋又躬身:“八爷!今晚十爷定要bī问崔家女子之事,矾儿只怕交……交代不过。

”兴许是想起十爷断人手脚的狠劲儿,打了个寒噤,面se 微变,不似作伪。

“怎么?方才不挺来劲儿的,这会儿鹌鹑也似,嫌差事辛苦?”雷亭晚的声音带着笑意。

若不识此獠,真会以为他是个言谈风趣、处事温和的主。

矾儿面se 丕变,双膝跪地,语带哭腔:“爷!您吓坏矾儿啦。

我……我怎敢哪?八爷只一句话,矾儿便给拧了脑袋也不怕,实是怕误了八爷的事。

”雷亭晚笑道:“起来罢,演给谁看哪你!崔家闺女你也有分的,不如同十爷聊聊她那份水嫩好了。

”矾儿赖着不肯起来,抹眼装可怜:“八爷救我!”雷亭晚笑啐:“行了!把那把破剑带去,讨十爷欢喜。

再带上一管“飞魂烟”,用了药就乖啦。

”矾儿喜动颜se ,连连磕头:“多谢八爷!”“轻着点,别玩坏啦。

我几日便回。

”矾儿起身陪笑。

“八爷这么快回来?”“我料老大也待不久,老四回来闹腾几日,他自会离开。

”咿呀一声门扉推开,一名金冠轻裘的青袍男子缓步而出,随手掷给矾儿一条茧绸腰带。

那带子脱手飞出,风里顿时弥漫一股异香,中人欲醉。

矾儿忙不迭收进怀里,仿佛想令香气多沾上身。

“行了,这“夜麝乱蹄香”的气味一旦沾上,整夜不散,遇汗更浓,虽非yín药,却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催情圣品,专克女子,要你这般做作?”青袍人打他一下脑袋,身子侧转,映出一张与矾儿一模一样的面孔,直比照镜还像!耿照与弦子面面相觑。

那“矾儿”的声音的确是雷亭晚无疑,解下裘袍,披在真正的矾儿身上,裘里的青袍原来是侍童下人的服se 。

他从矾儿手里接过灯笼,微笑道:“八爷歇息,矾儿去啦。

”嗓音又变得与本尊似极,几难分辨。

矾儿十分机警,团手长揖到地,立刻站进廊影下,唯恐让别人瞧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手持灯笼的“矾儿”嘻嘻一笑,踱出月门,动作与矾儿进来时全无二致,举手投足带着既青涩又早熟的微妙矛盾,活脱脱就是矾儿。

易容术耿照虽无研究,料想是往脸上化装改扮,应与女子红妆相类,只是一个画“美”,一个画“像”,道理是差不多的。

以图对景,纵使是巧笔大匠,也难免会留有破绽。

像雷亭晚这样的易容之术,简直是骇人听闻。

廊下檐影之禸 ,矾儿抓耳挠腮,一副欣喜难禁的猴急模样,好不容易等到灯笼的光点消失不见,才奔进另一侧厢房,出来时手里捏了枚油纸小包和一串钥匙,系上雷亭晚给他的腰带,忙不迭跑出院门。

雷亭晚离开风火连环坞,正方便耿照四下搜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确定院中无人,才偕弦子跃下。

这厢院并不算大,唯一锁着的就是方才雷亭晚出来的那间。

弦子取出针钩撬了几下,“喀啦!”房门应声开启,点亮烛台,两人不由得一怔。

房间四面都是架子,架分数层,每层高约一尺,密密麻麻摆满了人头。

耿照本以为这厮有杀人留头的恶癖,迎面忽见一只眉骨压眼、chún抿宽阔的头颅,端详片刻才醒觉:“这是……雷奋开!”雷奋开当然没死。

头颅必是制作jīng巧的仿物,此头如此,满屋皆然。

难怪屋中并无血腥尸臭,也没有防腐香料的浓烈呛鼻,雷亭晚身上的“乱蹄香”芬芳兀自飘在空中,无窗的房禸 甚是通风,显有其他管道设置。

那头颅的se 泽便似真人肌肤,却不如雷奋开本人黝黑油亮,耿照凑近一瞧,才发现“雷奋开”的脸上分成了几块,由额头到鼻梁的“丁”字形作一块,两边颧骨各一块,下巴、chún上又各式一块,还有其他更细的分割,不一而足。

他伸手抚摸,左颊那块脸皮应指脱落,质地绵软略带韧性,摸久了会微微渗出体温,便似真正的人皮一般。

这块脸皮颇厚,耿照想起大太保雷奋开的确是颧骨突出,长相充满野性;福至心灵,将额头至鼻梁的“丁”字脸皮也揭下,果然眉骨附近垫得特别饱满,鼻翼两侧却薄如纸张。

--这是所谓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乃易容术的至高境界,假扮他人便如换脸,自是无比肖似。

江湖人听得“面具”二字,以为是整张的糊纸脸谱,一戴上便能化身他人,殊不知真正的人皮面具乃是一小块、一小块的皮垫子,顺着颅骨垫高补低,再佐以脂粉油彩、浑成一体,才能改变原本相貌,又不影响说话表情。

老胡曾说过,“骨相”是仵工鉴别尸首的要术,工夫深、经验够的老人,能将剔净的白骨髑髅包上黏土,按皮肉生长之理塑回原型,重现死者生前的面貌。

雷亭晚的人皮易容术与骨相近似,每一具伪首皆无须发眉毛,看来应是另再黏上的。

与雷奋开同置一架的另一颗头颅,耿照端详半天,才认出是没有眉毛胡须的雷腾冲。

他白日里与真正的雷腾冲照过面,这颗假头没有毛发胡须,仍觉像极,可见制作jīng巧。

耿照灵机一动:“这么说来,贴附着这些小块皮子的底座,便是雷亭晚的真面目了?”揭下雷腾冲、雷奋开两颗假头上的人皮面具,顿感失望。

底座粗具颅形,约略看得出是张人脸,相貌自是难以辨认。

两副底座倒是一个模子刻就,这房间里上百具的面具底座恐怕都是一样的,进一步印证了耿照的猜测:人皮面具是量身订做,雷亭晚能用的面具,贴到他人脸上就不对劲了,毕竟骨相、比例都不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架上原本只有一具底座是空的,放在最靠桌边的位置,应是矾儿的面孔。

弦子下颔微抬,示向桌上一团油灰似的物事。

“你看。

”那是在空着的颅形底座抹上掺油的灰泥,细细雕塑,一如仵工复原白骨。

但这具粗略成形、完成还不到三成的泥塑,却有着极为灵动的神韵,以致一眼便能看出捏的是谁。

那是耿照的面部雕塑。

因距完成还有老大一段,止有概略的眉目chún抿,实在无法说“如照镜一般”。

但耿照将它捧起,对面细看时,却有种魂魄被吸进去的的恍惚错觉,较揽镜自照更加惊悚。

雕塑使用的金、木器具散置桌顶各处,犹沾着灰褐se 的油质土。

在此之前,耿照从未见过雷亭晚或七宝香车,姑且假定今日一战,他二人乃是初遇;那么,这件半成品就是在耿照离开血河荡之后,从七宝香车中出来的八太保雷亭晚,凭着印象捏塑而成。

且不论此人之jiān恶,他非但有双巧手,“默念形容”的本领更是骇人,可以隔着七宝香车外的层层护甲,记住激斗中惊鸿一瞥的对手长相。

耿照无法驱散心中异样的不祥,明知即使动了东西也该尽快复原,以免对方察觉异状,仍是动手将座上的黏土剥去,胡乱扔了一地,仿佛这样就能避免雷亭晚偷走自己的面孔。

就算只是徒劳。

只要雷亭晚还在,随时都能再捏一个,依样制成jīng巧的人皮面具;等他能像模仿矾儿一样,模仿耿照的声音、模仿他的言行举止,随时便能以“耿照”的身份示人,甚至走到他最亲密的人面前,如自己一般的抚爱,而她们却丝毫不觉有异--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掠过与他曾有肌肤之亲的女子,横疏影、染红霞、符赤锦、霁儿丫头……一阵恶寒从脚底窜上头顶,混合些许醉意,耿照奋力摇了摇刺疼的脑袋,试图驱散杂识,这样做却使不适加剧。

他伸手去扶雷亭晚的工作桌,不小心挥倒了桌上的瓶瓶罐罐,一只水jīng雕制、鼻烟壶似的小瓶子弹进怀里,耿照顺手接住,瓶中琥珀se 的液体溅出少许,“夜麝乱蹄香”的气味登时溢满斗室,浓烈呛人。

“糟糕!”赶紧将水jīng盖塞好,雷亭晚“天下间第一等的催情圣品”、“专克女子”诸语犹在耳边,耿照悚然一惊,余光瞥向弦子,见她微微蹙眉,掩鼻道:“好臭!”更无其他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弦子摒住呼吸,在四面墙上敲敲打打,“喀啦”按开一处密门,打开门缝看了一眼,回头轻道:“你看。

”密室较外面的房间略小,形状却狭长得多,挂着琳琅满目的衣饰,大多是男子形制。

两侧的高架上放着人发、兽毛制成的各式假发胡须,还有长短不一的木脚、支架靠墙放好,似是扮高扮矮时所用。

弦子扯下一件素面外袍给他。

“把衣服换下来。

”耿照明白她的意思。

夜行时穿着溅上异香的衣物,那是比击鼓吹号还招摇了,除非整座风火连环坞的人全给削了鼻子,否则想不被发现都难。

弦子把他脱下来的袍子用脚尖挑作一团,取出一瓶茶se 粉末撒了些许,再拿一袭黑se 大氅包起来,踢到外室墙角。

“一会儿再带走。

”耿照正受雷亭晚“变脸”的恶梦困扰,不愿将衣物留在此间,听得弦子心细,xiōng怀略宽,好奇问她:“你倒的是什么粉末?”“去味儿的。

野地里撒一些能湮没气味,不怕猎犬追踪。

”弦子探头凑近,小巧的鼻尖在他脖颈xiōng膛晃了一圈。

“味道还在。

待会儿若不得已,只好倒一点儿在你身上。

”耿照心想:“那有什么关系?”脱口道:“你直接撒好了,我没关系的。

”弦子点点头。

“我也这样想。

”转头继续敲击墙壁找密门。

“对了,那粉叫什么名字?是用什么做的,竟能消除气味?”“叫“遗秽粉”,主要的材料是晒干的牛粪。

”弦子一边找一边若无其事地说:“还有虎狼的粪便,浸泡niào液之后晒干,可用来驱逐犬只。

再加一点药材……”“……那还是先不要好了。

”弦子想想也是。

“有新鲜牛粪的话,用那个效果更好。

”房里共有两道密门,第二道设在密室最末端,压在一只木箱之下,似是地窖的入口,掀板活门上留有一处jīng钢钥孔。

耿照敲了敲掀板,响声清脆,怕也是jīng钢铸就;此外别说映日朱阳,偌大的主屋里连值钱的金银珠宝、文书卷宗也不见半点。

看来就是这儿了。

弦子取出一直一曲两根开锁针,喀答喀答弄半天,依旧面无表情,白皙的秀额上却微微沁汗,可见这锁非同小可。

耿照四处翻找,忽听廊间脚步响动,一人低声咒骂“烂婊子”、“臭贱货”而来,正是那少年矾儿。

脚步停在门前三尺,骂声倏然消失。

耿照暗叫不好:“他闻到了“夜麝乱蹄香”的气味!”一脚踹开房门!门板上guàn注碧火功劲,不啻浇铜铸铁,呼啸着荡过矾儿鼻尖,压得他气息一窒,踉跄后退。

耿照风一般掠出房门,扣腕将少年拖进房,余势“碰!”将房门扯回,院禸 剎时归于平静,除了风吹虫唧,再无异响。

耿照一掌斩在矾儿颈侧,少年软软瘫倒,浑身提不起劲力。

“映日朱阳在哪里?”耿照揪着他的衣领,才发现矾儿左xiōng有道锐利割痕,兀自渗血,伤口虽不深,一看便觉疼痛。

矾儿脸se 白惨,额间冷汗涔涔,咬牙道:“不……不在这里。

你……你是谁?”耿照五指一紧,勒得他呼吸不畅,益发苍白。

“映日朱阳在哪里?”“在……在十爷院里。

”耿照哼的一声。

“在十爷处吃了亏,赚我给你报仇么?映日朱阳在哪里!”矾儿想不到这人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俊脸扭曲、浑身颤抖,牙关上下磕碰。

“是……是真的!八爷让小……小的把剑送给十爷,讨……讨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