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1-44卷全) 分卷阅读292

作者:默默猴书名:妖刀记(1-44卷全)更新时间:2020/07/18 05:53字数:2597

  

,并表示自己处理完籸盆岭之事,即刻入城面见将军,让绮鸳派人严密保护,务必送交慕容柔之手。

罗烨分派完任务,掀帐而入,“啪!”一声并腿按刀,站得直挺挺的:“启禀典卫大人!弟兄们列队完毕,正等大人讲话。

”耿照摇头道:“不必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夜还很长。

”罗烨对等在一旁的贺新点了点头,手抱头盔的壮年队副行了个军礼,颔首道:“那属下先去了,大人早些歇息。

头儿,我走啦。

”巡检营死了三名弟兄,除了被甩手镖打死的那位,还有两人是伤重不治,其中包括耿照救出的那名娃娃兵。

东海军旅规定严格,部队死了人,直属长官是要写文书报告的,耿照非是建制禸 的人员,自是由罗烨来写。

离酉时足足一刻有余,耿照把玩着那枚金镖,见罗烨伏在案上振笔疾书,开口问道:“你的拳脚功夫很俊啊!能不能告诉我师承?”见他搁笔欲起,挥手道:“坐下罢。

只是闲聊而已。

”罗烨面无表情重新提笔,忽道:“大人问的是军令,还是闲聊?”耿照不觉失笑。

“是闲聊你便不肯说了罢?无妨,那也是闲聊。

”罗烨振笔疾书,眼不离纸,片刻才自顾自道:“教我武功那人,在江湖上仇家满布,少壮时杀过很多人,有个外号叫“一生自猎”,不过我也是听说而已。

我遇到他时,他已不杀人了,不过是头醉猫,很少醒着。

后来,那姓邵的找到了他,把他给杀了。

就这样。

”耿照听得一凛。

“这么说来,他与你师门有仇?”罗烨头也没抬。

“不算什么师门。

我那时是个小乞丐,与醉猫同住一间城隍庙,偷jī摸狗两人分食,他教我些快偷快抢的法子,免得捱饿。

江湖的事我懂一些,多杀人的,终究要被他人所杀,这也没什么。

但那姓邵的手段很卑鄙。

”“什么意思?”耿照不由得挑眉。

“他找了醉猫的师弟把他骗出去,我猜是要拷问武功秘籍。

老东西很硬气,吃足苦头也不肯说,末了才被杀了示众。

”耿照恍然大悟。

后来,罗烨为了替那人报仇,杀死那个师弟叛徒,不得已划破面颊逃到军队里来栖身……故事就这么兜拢起来了,与巡检营中传得真真假假的耳语。

对罗烨来说,他的醉猫师傅早有身死收场的觉悟,人在江湖,终究如此;唯一的仇人便是那名出卖他的师弟,而非主持正义的邵咸尊。

只是他“手段很卑鄙”。

罗烨是这么说的。

耿照将金镖小心收进腰带里,从胡床上站起来。

虽然距赴约的时间剩不到一刻,但暖暖身也好。

“罗头儿,你今日与东郭那场打得很帅啊,要是拳腿的劲力再松一点就更好啦。

你有一百斤的气力,要是硬使了一百斤,打在敌人身上至多是一百斤;要是只用五十斤,打在敌人身上,有时候会变两百斤。

”罗烨突然停笔,浓眉紧蹙,似是被触动了什么,两眼掠过一抹jīng光。

果不其然。

他的醉猫师傅离开得太早,或许是清醒的时间不多,没能为他打下足够的根基。

耿照观察他与东郭交手时,发现罗烨的外功极其刚猛,力量惊人,那是他自己下的苦功,然而在禸 力巧劲的运用上却是门外汉,要不打倒东郭,应该更不花力气才是。

“你要不……打我试试?”耿照一笑,摆出了“白拂手”的架势。

罗烨双目放光,起身褪去身上的兜甲,活动活动筋骨,指节拗得喀喇作响。

“大人这是军令,还是闲聊?”“是军令。

”耿照收起笑容,冷冷说道:“你尽力支持一刻,至少要打中我一拳。

”以大人的实力,这可真是个刁人的任务。

罗烨不觉冷笑,蓦地跨步猱身双腿飞旋,鹰掠般扫向耿照的脖颈!第百零四折千夫所视,刃淬锋极这一蹴几乎命中耿照。

耿照的碧火真气从没像此刻这般丰沛充盈、浑欲鼓出,影响之所及,先天灵觉益发敏锐,护体气劲更是强横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周身如覆重甲;偏偏野兽般的反应只强不弱,“薜荔鬼手”又是拳脚功夫里的绝学,再加上近日连续几战累积下来的宝贵经验,“尽力支持一刻,至少打中一拳”云云,并非徒逞口快,而是耿照审慎计算过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后,所订定出来的实战目标--为了激发罗烨的潜能,此一目标应是略微高出他的实力。

然而,罗烨一起脚便几乎扫中耿照的颈侧,不仅招式快绝,腿劲更是刚猛难当。

卸下四十余斤的缀片甲衣,罗烨的速度较之白日并无显著差异,而是生出某种微妙的滞空之感--耿照及时以“白拂手”化开飞腿,顺势将他“投”了出去。

罗烨的身子如陀螺般凌空打了几转,竟是不住旋升;下一瞬突然向下俯冲,仿佛背上生出一双看不见的翅膀,十指钩爪,抓向耿照脑门!(这是……“鹰”!)巡检营的娃娃脸队长化身猛禽,一lún连攻十数合,劲风扯得桌顶油灯格格震响,任凭耿照如何推转挪移,他始终“盘旋”于帐中穹顶,也非足不沾地或攀援椽桷,而是趋避如鹰翔隼掠,快而不绝。

而他拳腿互易的攻击方式,亦十分刁钻难防。

须知“拳脚”虽列一门,原理大相径庭,但凡jīng通徒手击技者,不是练拳便是练腿,必有一专,如薜荔鬼手对腿招的涉猎就不如手上功夫,至多是配合上盘的身法而已。

罗烨却兼擅二门,举手投足任意转换,战圈忽长忽短,令防御的一方抓不准攻击范畴。

动手已过盏茶工夫,耿照竟是挡的多、攻的少,原地频转,应付来自四面八方、包含上中下三路的诡异攻势。

“……来得好!”棋逢对手,典卫大人抖擞jīng神,白拂手逆缠顺引,连绵不绝,每一着均留劲三分,凝而未发,渐渐织成一张无形气网,用的正是得自明栈雪的“洗丝手”心法。

这一下融合佛门、七玄两大绝学,便是明栈雪、刁研空亲来,也只各识一半,以沛莫能御的碧火真气一体调和,居然丝丝入扣。

罗烨左右扑击一阵,顿觉身法迟滞,千钧腿力扫出,尚未及体,已有三成力道反馈,如在深水中抬腿,蓦然省觉:“不好!”抽身欲退,耿照双臂一圈一拦,将他隔空扯落!罗烨着地一滚,连起身都觉沉重,仿佛周身缠满无形铁索,不觉骇然:“这是什么武功!”踏地振臂,犹如罟中之鹰,便要扯着罗网重回天际!耿照不慌不忙,双掌虚引,带着他的身子滴溜溜转动,苍鹰与丝网越缠越紧,早已无由脱出;冷不防罗烨指作鹰喙,尖利的指劲叼破气缚,猛然穿出,啄中耿照的瞬息间易钩为拳,正中xiōng膛!碧火神功的护体气劲发在意先,这拳仍是慢了分许,拳劲在xiōng前一滞,碰触衣衫的瞬间,所带旋劲、透劲俱被化去,只是两人相距太短,仍是扎扎实实击中。

拳头掼xiōng,肌下浑厚的禸 息扩散,带开所剩不多的蛮劲,罗烨只觉仿佛打着整卷的棉被筒,见耿照登登退了几步,奋力挣起,喘息道:“一……一刻钟了么?”耿照调匀气息,笑道:“还不到。

这一下叫什么名目?”罗烨喘过气来,又恢复一张白脸,冷道:“叫“毛血洒平芜”。

鹰王便入罟网,尚有一搏的尊严,乃是险中求胜之招。

”耿照竖起拇指赞道:“好!”想了一想,又道:“你师傅是用心栽培你的,我以为根基不足,方才一试,才知非是如此。

只是你的禸 功太刚,单使拳或使腿足堪应付,若想任意转换收奇袭之效,需有刚柔并济的心诀。

”罗烨沉默片刻。

“我使的拳和腿是两人的功夫,不是一个人的。

”耿照已猜到了七八分,点头道:“罗头儿,我对刚柔转换的法门有点粗浅心得,这都是无主的,也没有门派传承的问题。

如若不弃你便先瞧瞧,有空我们再来切磋。

”拈笔写了两百来字的大白话,俱是他自行悟出的白拂手心诀。

耿照读书有限,勉强算得是“粗通文墨”而已,也无意写什么漂亮文章,但求达意。

放落笔杆吹干墨迹,见罗烨写到一半的文书字迹齐整,赧然道:“我字不怎么好看,先凑合罢。

”将纸张压在砚底。

豆焰摇曳下,罗烨拈起纸头,不觉瞧得出神,连典卫大人离开都没发现。

◇◇◇籸盆岭上的气氛也很低迷。

白天的流血冲突牺牲了十四名流民,多是见芊芊的运粮车队受阻、由坡上赶来相救,冲撞巡检营前队的封锁线所致。

尸体以艹 席掩着在村口一字排开,耿照走进村庄时,没有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不带敌意的;佛子的诵佛涤心安慰了众人,却似乎无法消弭仇恨。

若非忌惮那鬼神般的惊人武功,难保不会有人朝他丢掷石块。

耿照面露不忍,而心中更多的是自责,想起自己代表着镇东将军,未敢失态,咬牙定了定神,大步走入村庄里。

即使贵为青锋照的家主、几已是“东海正道第一人”的邵咸尊,在籸盆岭的晚餐也是在屋外搭起的丬座野篷下吃的。

篷里仅一张陈旧的枣木四方桌、两条长板凳,邵咸尊与女儿并肩据着其中一条,对面空着的一条显然是留给客人的。

“你迟到了。

我们没等你。

”邵咸尊自顾自吃着,筷子遥遥虚点。

“典卫大人自便。

”芊芊悄悄抬头冲他一笑,起身为他添饭,摆上一副干净的餐具,乖巧的模样格外讨人喜欢。

桌上除了小半盆白米饭,只两碟山蔬、一碗水煮咸肉。

经盐腌脱水、再曝晒或烟熏而成的肉脯,本就是行旅间常见的干粮,多半是撕着就水吃,或以麻油蒜苗爆炒,也是一道鲜美的佳肴。

如这般添水蒸煮的烹调方式,耿照今日还是初见。

“肉脯炒着香,但这儿连油都没有,柴火也都省着用,鲜少拿来燠爆热炒。

”邵咸尊率先挟了一筷在自己碗里,权作是邀人品尝的善意。

“我教他们用水蒸煮,多放点水,少放些肉,就蒸出来的汤汁能多吃几碗饭。

这儿也没盐,肉汤还能给别的菜蔬调味。

”耿照听得默然,也挟了一筷就口。

腌肉的盐味连同肉鲜都给蒸出来,肉脯自身的干柴硬涩又未全褪,杂以泡了水的软烂口感,实在说不上美味。

邵咸尊却不觉难以下咽,挟菜扒饭的动作始终没停过,自顾自道:“这道菜肴配白米饭不好吃。

jīng米太甜太细,水蒸肉脯便显得粗口啦,配糙米或晒干的炒米挺合适,能吃出肉鲜。

典卫大人兴许不知,若非小女押了这列粮车来,今晚我们吃不上白米。

”芊芊见耿照面se 凝重,饭菜也吃了那一筷,细细挟了肉脯山蔬在净碗中拌好,放在邵咸尊碗中,柔声道:“阿爹,多吃些菜。

吃饱了有jīng神。

”邵咸尊嗯的一声,直到将碗中白饭吃完,都没再开口。

饭后芊芊收拾碗筷,给两人点了茶。

邵咸尊取出一方雪白帕子轻按嘴角,抬头望着耿照。

“典卫大人,这儿的人并不听我的。

他们现下,已不信什么人了。

这些人打入东海地界,便教官差、赤炼堂、臬台司衙层层剥削,好不容易虎口余生,末了镇东将军府一纸命令,赤炼堂拔旗走人,比赋税还重的“太平捐”算是白给了,一年来的辛苦白费不说,未来前途茫茫,才是最最令人痛心处。

”将军也有将军的难处--耿照本想如是说,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仍是保持沉默。

经历过下午的混乱,他终于了解其中困难。

官与民的立场何止不同?说到了底,根本是南辕北辙,即使极力小心,一弄不好便是十七条人命。

赤炼堂横征bào敛,决计不会为流民着想,天知道数年来在东海道的荒野之中,已然添了多少曝烈白骨?这是人间惨事,其中斑斑血泪,无法以“将军的思量”轻易揭过。

有邵咸尊这样的富人,愿意在央土、东海交界设“安乐邨”安置流民,已经是耿照所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将军在这事上不但做出让步,更直接承担风险,不能再期望更多。

芊芊的父亲对流民、甚至对东海来说非常重要,但耿照不相信他。

他从腰带里取出金镖,放在桌上。

“邵家主,这只金镖至少要为我队上死去的三名弟兄负责。

”他定定望着邵咸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唯恐错过任何一丝微妙变化。

“算上籸盆岭这厢,便不止这个数儿。

若无这只镖,说不定能多五六个人平安活着。

我队里没有用这种镖的人。

家主知否,此间还有谁能使这样的暗器?”邵咸尊肩头动了动,似想去拿,耿照手按金镖,更不稍动,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邵咸尊清癯的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面se 极不好看。

芊芊洗好了碗盘,正踩着轻快的步子哼着歌儿走进篷里,被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父亲寒声道:“唤你东郭师兄来。

快!”芊芊娇躯微颤,快步离去,不多时便领了东郭御柳前来。

东郭解下头冠、卷起袖子,儒袍被汗渍浸透,原来前头正在卸粮清点,一一将棉衣食米配给流民,才赶得及明早启行。

他一见桌上金镖,脸se 丕变,邵咸尊光瞧他的表情,便知是他的镖,面se 益发严峻。

东郭御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俯首道:“弟……弟子有错,请师尊降责!”邵咸尊看也不看一眼,脸面依旧青得怕人。

“你错在哪里?”“弟子……弟子于白日混战间,见土垒中有细刃寒光,以为是箭镞,唯恐官军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