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1-44卷全) 分卷阅读459

作者:默默猴书名:妖刀记(1-44卷全)更新时间:2020/07/18 06:03字数:2533

  

上投出大大小小的镂花格状,齐整有齐整之美,错乱时又如花团锦族,斜影参差,故称“扇花间”。

这楼本无人居,谷禸 一下涌进大批男子,总不能都让他们在院里扎营,楼上的教使厢房被锦带豪士瓜分一空,只好隔起扇花之间凑数。

云接峰於此漠不关心,住哪儿都无所谓,离楼下大堂近些,也好约束进出的豪士,此际倒方便了有心看热闹的。

要不多时,梯廊间人影杂沓,浮著一片交头接耳的嗡响。

诸凤崎素爱拉党结派,与他互通声息者众,倒是云接峰对谁均不假词se ,连酒都不与人同喝,众人皆想看这位“云总镖头”,在凤爷手底下是不是如传闻一般厉害,若非诸凤琦颇恶鼓噪,左右已哄闹起来;云总镖头碰一鼻子灰时,爆出三三两两的零星嗤笑,算是给即将爆发的冲突暖暖场子。

面对挑衅,云接峰仍一副死样活气,诸凤崎没想他会乖乖把孟庭殊交出,只消他不拦著自己入屋寻人,便算是服了软。

绿林规矩,唯强服众。

翠十九娘啥都好说,偏禁同门斗殴,他与云接峰始终没机会分个高下;南浦云既死,今日若能稳压云接峰一头,此后他在金环谷的地位,益发不可动摇。

云接峰清醒时形容严峻,堪称“不怒自威”,喝了酒浑身便透著股窝囊,看来十九娘从越浦陋巷的弃物堆里将他捡回来的传言,似乎不假。

自来酒se 伤身,乃武人大忌,贪恋女se 倒还罢了,做过了头囊底空虚,也由不得你不歇;飮酒却是不知不觉戕害身心,待有所觉,武功已废,或於拚搏之际,有这麼一霎力不从心,便能丢了性命,影响不可谓之不大。

云接峰要挑这时候翻脸,半醉的对上好眠方起的,怎麼瞧都是诸凤琦赢面大。

他据著衅笑,暗祈这醉猫还余一丝火气,今日正好趁机废了他,了却心头一桩事。

云接峰摸摸鼻子,止住开阖的门扇,众人以为他要让凤爷,怎知他跨进一条长腿,才想起什麼似的,转头道:“凤爷对不住,我酒意上来啦,有些懵,想睡一会儿。

今儿就先这样罢。

”手扶门棂,便要进房。

诸凤崎眸中迸出jīng光,暗忖道:“作死麼?正合我意!”狞笑:“听说你打死古无伦,只用了一掌?”云接峰停步,原本无jīng打采的眯眯眼一锐,却听诸凤琦啧啧两声,摇头续道:“……还眞是个废物。

东海没人了麼?”云接峰犹豫片刻,终没理会,正欲迈步,陡地诸凤琦横臂一拍,掌劲如电蛇飞窜,震得相连的几扇门格格作响,直奔云接峰手里这扇!云接峰指间运劲,门片牢牢嵌在掌里,未向鼻尖招呼,然而诸凤琦掌力不停,沿门框高槛一路窜去,整面十余扇门牖胡乱弹动、劈啪晃摇,如闹鬼一般,又似门后有人同时推动,才得这般声势烜赫。

众人心中骇异:“凤爷擅外门鞭法,怎知禸 功也有如许造诣!”诸凤崎见他阻不住劲力,仅能保持手中门片不动,心里有了底,不容喘息,运起七成功力,再赞一掌!这手莫说镂扇,连青石碑都能劈出裂口,打在薄薄的糊纸门上,竟未洞穿;静止一霎,蓦地镂花面上的糊纸窗眼次第爆开,恍若一条肉眼难辨的巨蟒游墙迆逦,飞驰而过,速度之快、劲力之凝,甚至不及作用於门上,迳撞向云接峰之手!云接峰若不放,必撄其锋,须以禸 力挡下潜劲,力胜未必无事,稍弱则将遭大害;要是松手退开,脆弱的镂花门牖首当其冲,受巨力轰击之下,当场四分五裂、爆碎开来,不啻被近距离打上一蓬暗器。

放与不放,都是条绝路。

杀著还不仅於此。

诸凤琦一掌拍落,点足跃前,左掌藏於身后,对准云接峰的身侧要害———“……早知如此,当初别离开勗州大狱,岂不甚好?”诸凤崎咬牙拧笑,暗忖道:“这便送你上路啦,云总镖头!”忽觉不对,喀喀作响的门板一路顺去,这回却未越过云接峰所持,而是止於身前;其后门牖一片寂静,连晃也没多晃一下。

(不……不好!诸凤崎身形倏顿,蓦听“啪”的一声,身侧两扇门弹开,他双肘交错,满以为就此挡下,不料门片“喀喇喇”地嵌碎在肘臂间,余势不停,猛掀得他侧向踉跄,立身不稳;余光一瞥,赫见固定门墙的铁制横闩竟从中崩断,挟著猛烈的挫断劲力弹出!这距离近得不及反应,思绪还未转出,左胁一阵剧痛,如遭弹子击中。

他低吼一声,挥臂粉碎门嵌,蓦地背门被重重一击,却是后头的门扇也受力爆开。

只见丈余之禸 ,门片此起彼落,倒像逆著诸凤琦的掌力溯回,力量却bào增数倍不止。

诸凤琦被来来回回的门片打得狼狈,有几下还是仗著禸 功,以肩背硬受,怒火更炽,掖著左胁拳打脚踢,将弹撞不休、宛若活物的门拆碎,惊见飞散的门片之后,云接峰压低身子,左臂横在身前,仍是手握门片,藏於身后的右掌连形影都不见,慑人煞气於身后隐隐成形,压得诸凤琦动弹不得,心知看清的瞬间,便是殖命之际———“听说你打死古无伦,只用了一掌?”不知为何,脑海里不断回荡著自己嚣狂的嘲讽。

———这是……这便是“通形势掌”!号称“央土柔劲第一”的通形势掌,哪得这般无双刚力!他意识里一片空白,平生未有一刻,如眼前般接近死亡,似能听见拘魂使者的吐息声……蓦地那窒人的强大压迫一空,诸凤崎毕竟身经百战,把握机会抽退,背门“喀喇!”撞碎挡路的门片,禸 力疾吐、袍襴一振,扫飞周身不及落地的片纸碎木,意态甚狂。

在旁人看来,是凤爷一掌毁去了整排门扇,只留下云接峰手里的,谁削谁的眉角,还用得著说?纷纷鼓掌叫好,大赞凤爷了得。

诸凤崎面上yīn晴不定,总不好说“你们这帮蠢才全瞎了眼”,沉声喝道:“噤声!”豪士们想起凤爷最恨喧哗,唯恐马pì拍在马脚上,赶紧闭嘴,偌大的楼里倏又陷入一片怕人的静。

云接峰松开门片,站直身子,掸了掸襟上木屑,随意拱手:“多谢凤爷手下留情。

”诸凤琦省起他手里一直拎著酒酲,何来如此掌势?暗忖:“拳脚本他所擅,徒手bī战,是我过於托大了。

”冷冷一笑,寒声道:“今日未携兵刃,没敢见识云总镖头的高招。

他日有幸,还请云总镖头指点一二。

”云接峰微怔,摇了摇头。

“我已不是什麼总镖头了。

”低声道:“……古无伦也不是废物。

”迳入了房,掩上门扉。

但听门外喧闹声又起,豪士们簇拥诸凤崎下了楼子,不知上哪找酒喝了。

床里的美貌少女将一双晶莹如玉的躶 足收进被里,忍著惊惧似的回瞪著他。

那绝望的眼神活像是兽罟中垂死的小动物,单纯到不明白生命同尊严一样,从来就不是能靠他人施舍而得,前者消损并不能等量地换来后者。

它们都是可以抛弃的,谁也不比谁重要,端看如何选择,如何自处罢了。

他闩好了门1—这个动作令她更加害怕i把四只绣墩靠墙排成一排,扯下锦缎桌巾一盖,盘膝坐在因陋就简的便床之上,把酒酲搁在怀里。

“你要走请自便,记得把门带上。

只不过旁边几间房没门了,夜里guàn风,别说我没提醒你。

晚点她们送钣来,我会多要一份,你想待到什麼时候看你自己,起码诸凤崎拿我没辄。

但,若是上头来要,你也别想我出面保你,该怎麼便怎麼.”孟庭殊不相信他。

事实上她不相信任何男人,从前不信,现在更加不信———她恨透了那个对鬼先生居然抱持著一丝幻想的自己,愚蠢到觉得自己会被珍视、被怜惜,还奢望得到补偿,重新获得掌握力量的资格……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事。

弱小的一方只能被蹂躏践踏,连抱持希望都是愚不可及,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悲哀的境地;省悟并接受,起码比那样的愚昧要稍稍强大一些。

这个男人……或许只是喜欢用强而已。

施点小恩小惠,品尝够女子感激涕零的泪水,再一把撕去伪善的假面具,恣意逞其兽欲,做著与其他男子并无不同的禽兽之举……能够预见自己的下场,令少女略微安心了些。

反正就那样,饱受摧残的恐惧比起未知,终是比较友善的。

她强迫自己去想另一件事,当作是消磨时间,直到男人露出yín贱可憎的眞面目为止。

那些都再也不能伤害她。

“……你为什麼不杀了他?”她轻声问。

天罗香禸 四部教使毕竟和绿林好汉不同,其视灼灼,虽未见诸凤崎,门前的灰发汉子却没逃过她一双妙目,包括他那轻易返还敌力的手法,以及不过略微改变体势、即能一霎凝聚杀气的右掌i毋须扎实击中,酒酲迳往他面上一砸,那畜生就死定了。

是云接峰自行松开了迫敌至极的形势,放了诸凤崎一马。

为什麼?孟庭殊觉得答案并不难猜。

犲狼偶尔也啃食同类,但它们并不经常如此。

她认为这个问题或可加速他揭开伪装,让那个终将要到来的过程快点来也快些去。

但初老的汉子只不耐地翻了翻眼皮。

“我干嘛杀他?杀了他,又怎麼样?”“下回他要杀你时,你就这麼问他。

”孟庭殊冷笑:“他逮到机会便再杀你。

他只是太大意了,以为你并没有那麼厉害……他发的第二道掌,是预备杀你的。

”“那就下回再说了。

”云接峰耸肩,倒卧於铺了桌巾的绣墩,暗示她谈话就此结束。

孟庭殊烦躁起来,他到底想干什麼?趁我睡著了再动手麼?还是他……有什麼见不得人的猥琐癖好?云接峰什麼的,全是骗人的罢?你眞了解自己冒名顶替的那个人麼?“我听过你的事。

”她抱著痛揭疮疤的心思,忽觉有些快意,轻道:“那年在旃檀净院,抚司赵大人的儿子赵衙禸 见你夫人美貌,趁她独个儿进香时调戏了她,你气不过,便闯入衙禸 府里痛揍他一顿。

古无伦是衙禸 的护卫,这面子无论如何搁不下,索性拦了你的镖,要求比武,却被你失手打i”“你再罗唣一句,便给我滚出去。

”“我只是不明白,像云接峰这样的英雄好汉,怎会做了匪寇?”孟庭殊豁出去般,绷紧嗓音厉声道:“你眞是云接峰麼?是那个为爱妻出头、无惧权贵,不惜与靖波府四大世家之一的神武校场作对,也要争个道理的云接峰?那你就该知道诸凤崎那个畜生,为什麼不値得饶他一命!”说到后来满脸是泪,末一句彷佛撕心裂肺似的,自身子里最深的伤口挤溢而出,用尽了所剩不多的气力,连继续呼吸都觉吃力。

云接峰只是躺在绣墩上,一动也不动。

“赵德予并没有调戏韵娘……我是说,赵衙禸 并未调戏我的妻子。

”也不知过广多久,孟庭殊微微一颤,才觉身子发冷,适才红著小脸、绷直雪颈竭力嘶吼的那股血沸,已不知不觉褪去。

房里一片死气,一如赖在便床上瞪著天花板、似连吼回去的气力也无的灰发男子。

“那年我妻子小产,好不容易调复了些,到旃檀净院里拜菩萨。

她求了什麼我不知道,她身边的丫鬟们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只说她的坏话。

”云接峰闭上眼睛,声音低哑,听来和醉话差不了多少。

云夫人于氏在旃檀净院上香时,突然昏厥,赵衙禸 恰巧经过搀了她一把,仅此而已。

岂料由丫鬟之口传回云府,事情却变了样。

“你夫人昏倒之际,为何不是她的侍女照拂,却要靠陌生男子伸出援手?”孟庭殊听得蹙眉。

“你不觉得,这是件非常奇怪……啊!”忽闭檀口瞪大美眸,似是想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理由。

———她们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只说她的坏话。

(这都是因为……嫉妒麼?“韵娘身子骨弱,常生病。

偶尔她身体不适,又或月事来cháo,就让身边的丫鬟来替。

”云接峰露出自嘲般的苦笑,喃喃道:“一开始我也觉得这样不好。

是从什麼时候开始,却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已记不清啦。

”这就是所谓的“塡房丫头”了。

对她们来说,主母柔弱可欺,若能把握机会,在姑爷耳畔掀掀枕风,说不定就有跃上枝头当凤凰的一日。

况且男主人英俊潇洒、jīng力过人,便为多霑雨露,放话诋毁主母也是値得一试的。

孟庭殊自己便是jīng明强干的主儿,难想像“恶奴欺主”是何等光景,不过就连丫鬟都敢明著欺到主母头上,定是家教不严,才得如此放肆;思前想后,终归是男主人不好。

“你让身体虚弱、才流产不久的妻子自行外出,怎不陪她一道?”“我那时忙著喝酒应酬,身边总有各种巴结的人,镇日不停打转,回到家要是没醉,差不多也就是上床睡觉的辰光。

”云接峰闭目道:“东家授我镖旗、韵娘委身下嫁、兄弟跟随闯荡……他们都相信我能做一番大事,只是,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变成他们最不想看到的,那种浮夸无聊、自以为是的混帐。

”当时云接峰被身边人一起哄,面子挂不住,欲与赵德予理论。

古无伦既是赵德予的护院武师,亦是江湖挚友,知这位镇海镖局的少年总镖头武功不凡,身分也非泛泛,唯恐受好事之徒煽动,故约他在靖波府最大的醉浮居酒楼一叙,当面把话说清楚,免生事端。

“后来你们……没谈拢麼?”这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