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第四章 自由落体(1)

我和姊的名字，都是爸爸替我们取的。

我们原本可以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可是，现实往往在你最幸福的时候，给你重重一击，让你猝不及防地跌落谷底。

再也无法挽回。

「耶！明天可以出去玩！」那天是礼拜五，我和姊一从幼稚园回到家便开心地大喊。先前爸爸说这周六要带我们出去玩，我们都兴奋不已。

「爸爸，我们明天要去哪里玩？」我满心期待，爸爸每次都会规划不同的地点，没有一次让我们失望。

「我们信羽这麽期待啊？」爸爸一把把我抱起，让我坐在他的肩上，「爸爸明天带妳们去玩水好不好？」

「好！」我高举双手，和姊异口同声。

「对了，老婆，我想去带卖场买点东西，晚上就不用煮了，我们去那边吃吧。」爸爸对妈妈说道。

「好啊，不如现在就去吧。」妈妈拿起皮包。

「我想去买玩具！」姊要求。

「好，那我们出发吧。」妈妈摸了摸姊的头。

「快点，爸爸丶妈妈丶信羽，这里！」姊率先跑到玩具连锁店的门口，挥着手要我们赶快跟上。

「信羽啊，慢慢走，别急，小心不要跌倒了。」拦不住兴致高昂的姊，爸爸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提醒我。

我点点头，走到姊身边，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我的手四处乱逛。

总归是间大型的玩具连锁店，里面的玩具不用说，任谁也知道是琳琅满目。但我从头到尾都只是被拉着走，坦白说我根本没有要买玩具。

不过，跟着自己的双胞胎姊姊在这一排排的货架中穿梭，也称得上尽兴。

「我想买这个！」姊看中一盒芭比娃娃，开心地拿起，回头询问身後的爸妈。

「好啊，就买这个吧。」妈妈宠溺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答应。

「信羽。」爸爸唤我，「有要买什麽吗？」

我摇摇头。真要说的话，我倒是比较期待明天的出游。

「我们信羽真贴心呢。」爸爸顺了顺我的发丝。

即使我不懂为什麽这样就算是贴心，不过算了，被称赞总归是好事。

买完姊要的玩具後，我们心满意足的回家。

姊一到家就马上迫不及待地拆开玩具包装，替芭比娃娃换衣服丶梳头等，我觉得有趣，也跟着她一起玩。

只不过，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一切，我拼了小命都要阻止明天的出游。

但这是不可能的。

─

隔天我很早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我起床的时间居然比平常上学的时间还早。

睁开眼，我瞥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姊，小心翼翼地下床走到客厅。

我首先注意到正在看电视的爸爸，大概是我的脚步声太大，爸爸转过头来，见到我，先是比了安静的手势，再招手要我过去，我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

「我们信羽今天怎麽这麽早起啊？等不及了要去玩水了对吧？」爸爸倒了一杯水给我。

我点点头，提出心中的疑问：「妈妈还没起床吗？」

「是啊，看来妳姊姊也是呢。」爸爸让我坐在他的腿上，我觉得好玩极了。

「爸爸。」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我跟姊姊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为什麽你每次都能直接认出我？」

「这个嘛……」爸爸托住下巴，思索了一阵，接着看向我，「因为信羽就是信羽，不是别人，也不是妳姊姊。」

闻言，我特别高兴，毕竟在学校，几乎没有人分得出我们谁是谁，老师也不例外。

爸爸说完就笑了，食指放在唇上说：「信羽，这是爸爸和妳的秘密，不要跟姊姊说喔。」

「什麽秘密啊？」妈妈从房间走出来，恰巧听到爸爸方才对我说的话。

「没什麽。」爸爸对我眨眨眼。

「还不让我知道啊？」这时姊也走了出来，妈妈趁机揽住她的肩，「我跟我们佑飞也有秘密的啊。」

见妈妈这副吃醋的模样，爸爸噗哧一声笑了，走到妈妈身边安抚：「好了，老婆，我帮妳准备了早餐，还行吧？」

「哼，还可以。」妈妈故意扭过头。

吃完早餐後，爸爸下楼去开车，我们准备出发了。

此时，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跑进房间，我和妈妈都不明所以，只见她拿着昨晚买的芭比娃娃身上的配件，蹦蹦跳跳地举起：「我要带这个去！」

「不好吧，带那个去要做什麽？我们要去玩水，万一不见了或是被水冲走了怎麽办？佑飞，乖，把它放回去。」妈妈蹙眉，我也摇摇头表示不妥。

也许是我们都反对她的缘故，姊更加坚持，「我就是想带嘛！我要带！」

「……好啦好啦，妳带着，小心不要弄丢了。」妈妈还是心软了，只得提醒道。

「好！」获得许可，姊开心应声。

於是就这样，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爸爸把车开到一座山脚下。一下车，耀眼的阳光立刻刺得我睁不开眼，四周空气的温度高得吓人，彷佛有如置身烤箱。

「好热……」我抱怨。

「等一下就凉了。来，我们往里面走。」爸爸走在前头为我们带路。

没想到一路上都在爬坡，两个小孩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体力较差的我。

「我丶我走不动了……」我脚一软，跌坐在石阶上。

爸爸见状，走回来拉起我，「信羽，来，爸爸扶妳。」

爸爸轻轻抓着我的手臂带我往上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们在一座凉亭前停下。

「信羽，妳看。」

我顺着爸爸指的方向往上看，视线立即被那道气势磅礴的参天瀑布夺去，打到石头飞溅起来的水花，就像一只水精灵在跳舞。

凉亭後面是潺潺的溪流，爸爸脱下鞋子，卷起裤管走下水，对着我们喊：「下来吧，很凉快的！」

我二话不说跳了进去，反正鞋子是防水的。

姊也下来了，「好凉！」她惊呼。

「别走太远啊，水流有点急。」妈妈有些担心。

「没事的，老婆，妳也下来吧？」爸爸胸有成竹地说，完全没把妈妈的叮咛放在心上。

「不用了，我在这里顾东西。」妈妈婉拒。大概是不想让自己新买的凉鞋湿掉吧。

「嗯，好吧。」

姊不忘拿出她出发前吵着要带上的玩具，泡在水里又拿起来，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信羽！」

「啊！」我的脚突然被拉了一下，整个人跌到水里，还灭顶，好在旁边有石头挡住让我不会被水冲走。站起来之後咳了两下，见爸爸看着我大笑。

「爸爸！」我用力朝爸爸泼水，他也泼回来，好似长不大的小孩在溪里笑闹。

我们全身都湿透了，玩得正尽兴时，背後倏地响起一阵哭声。

「哇啊──」

我和爸爸停止动作，发现是姊在哭，手指无助地指向对岸卡在两根树枝中间的玩具。

「佑飞，怎麽了？」爸爸忧心地问。

「我的玩具……」姊差点跌倒，幸亏爸爸及时扶住她。

「妳别急，爸爸去帮妳捡。」爸爸摸了下她的脸颊，说着就涉水朝对岸走去。

「老公小心！很危险！」妈妈在岸边喊。

爸爸回过头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往前走。

倏地，爸爸脚一滑，整个人被水流冲走，漂了一段距离後，他抓住一根树枝，整个人在水中载浮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