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第四章 自由落体(4)

妈妈决定要让我们去上才艺课。

姊毫不犹豫地选了绘画，我则是对妈提出的几样项目都没什麽兴趣。

我不想跟姊选一样的丶也不想为了跳舞去拉筋丶学乐器……我可能没那个毅力。

简单来说，就是都提不起劲来。

妈妈说，让我想多久都没关系，只要是我想学的就好。

一天，我在新闻上看到一名吸毒犯拒绝盘查，想逃却被身怀柔道绝技的警察制伏，瞬间觉得帅呆了。

「妈妈，我想学那个警察叔叔用来抓犯人的……」类似武术？

「妳想学柔道？」妈妈讶异不已。

我用力点头。

「……好丶好吧，就去试试看吧。」妈妈勉为其难地答应。奇怪，她为什麽一副不希望我去学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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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进到柔道教室，我看见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白se 袍子，腰上绑着不同颜se 的带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以後也会穿上这样的服装吗？

光是想到就好兴奋！

教练教的每一个动作，我都很认真的练习，而且没想到这一练，我就练到了高中。

要是能够表演给爸爸看，他一定会对我这个女儿感到万分骄傲。

练柔道似乎是我打从出生以来，最乐在其中的一件事情。

─

上了小学後，我才真正体认到班级就是社会的缩影。

没有特别向学校要求双胞胎要同班，因此电脑抽选的结果，我们在隔壁班。

说实话，我很庆幸，这样大家就不会常常把我们的名字叫错，班上同学只会记得「林信羽」这个名字，顶多知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姊姊。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往後的日子我会过得如此艰辛。

刚开始我都和班上的同学处得不错，也以为我真的交到了朋友。

但，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

「要玩一二三木头人的到走廊！」不知道是谁这样大喊，总之一大票人都聚集到了走廊上，我也不例外。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站在人群中央为没玩过的人讲解规则。要开始玩之前，我突然会意过来：「可是我之前玩的版本不一样！」

「那妳可以玩玩看我们的版本啊。」那女生说。

「可是我比较习惯玩我以前玩的那种……」

「那就不要玩啊。」她不耐烦的皱眉，像是要把我赶走一样。

我一愣。她的反应完全出乎我意料。

我期待听到的应该是「那妳的版本怎麽玩？我们改一下。」这样才对啊！

小气鬼，为我改一下会怎样！

「不玩就不玩！」我故意用力跺地走路，把气都出在地板上走回教室。

「她是怎样？」

「不顺她的意就发脾气……」

「真是公主病欸……」

「有够大小姐的……」

後头的耳语我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我很是委屈，强忍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停绕着教室边缘走。

班上除了老师和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好几次我都和老师对到眼。可是，老师明明看到我很难过，为什麽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这样还能当老师吗？

我瞥向走廊，他们一大群人玩得很是开心，好似方才的事情不曾发生。

完全把我给忘了。

他们怎麽能这样……

我现在那麽难过，他们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他们为什麽还能笑得那麽灿烂？

回想刚刚的场景，要是今天站在中间讲解规则的人是我，谁知道那个女生会不会像我刚才一样要求改一个版本玩，然後被大家讨厌？

因为一开始讲解规则的人就是她，自然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机会，大家当然不会把她当成有公主病的大小姐。

因为她原本就是这个班级的轴心。

我不懂啊，我哪里公主病了？

而且，为什麽那个女生对我的态度明明那麽差，也没有人站出来帮我说话？

後来，我才知道班上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那个女生的旧识，有些人甚至还跟她同一间托儿所。

但，我到底哪里有错？

没跟他们同一个幼稚园丶同一间托儿所是我的错吗？

因为生在一个住得比较远的家里，我就要被冠上大小姐的称号吗？

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

小学最常写的作业，绝非阅读心得莫属了。

有人问什麽是阅读心得，老师说，阅读心得就是你看完一本书後，把自己心里的感想写下来。

升上四年级的有一次，老师要我们找报纸里面的一篇文章来写。

我在社会版找到一个很有兴趣的主题──狠男砍劈腿女友，竟辩称「加倍奉还」！

一名庄姓男子因不满小三岁女友出轨还怀孕，於凌晨三点持刀将熟睡中的黄姓女子砍了三刀，黄女当场失去呼吸心跳且流产，送医不治死亡……

看完禸 容後，我写了一篇这样的心得：

「我觉得不能怪庄男，是黄女自己要劈腿的。而且庄男说得没错，本来就是应该要加倍奉还，否则黄女学不到教训会一直劈腿。一命还一命，黄女外遇搞出了一个生命，就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还。对任何事都是一样，绝对不可以放过伤害自己的人，不然你会一直被伤害。单就这一点来说，我觉得庄男并没有做错。」

嗯，还真是长篇大论，老师一定会给我满分吧。

我自信满满地把这篇心得交了出去。

不料，发回来之後，心得单上不但没有满分丶没有打勾，老师还画上了一个大叉叉，在旁边注记：请导正价值观。

而且在上课的时候，老师特别拿了一个女同学写的心得念给大家听，她写的新闻居然跟我写的是同一则！

「就算黄女劈腿，庄男也不能杀她。不管怎样，生命是最重要的，有什麽事都可以好好沟通。再说了，孩子是无辜的，只因为爸爸不是某个人，就不能被生下来，就要被扼杀，未免太无辜了……」

好假。

真的好假。

我写的明明就比较有道理！

好好沟通？沟通的结果顶多就是分手，那庄男受到的伤害谁来负责？分手不就正和黄女的意了吗？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那小王在一起了，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报应！

学校都只接受这种虚伪的东西。

我价值观哪里需要导正了？哪里歪了？我说的难道一点道理都没有吗？

我跑去跟老师理论，「老师，为什麽我的是这样？」

「信羽，妳的想法太负面了，要是每个人都照妳说的对伤害自己的人加倍奉还，那冤冤相报何时了呢？」老师笑咪咪地说。

难不成要让别人白白伤害自己？

碍於面前站的是老师，我无法说出这句话。等等被送到训导处就麻烦了。

想法太负面？怪我罗？怪我就是天生大脑会产生这种想法罗？

我在意的不是有没有满分，而是我说的话根本就不是不合理啊！

我哪里错了？我觉得我没有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