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外卖 24

作者:冬减书名:理查德外卖更新时间:2023/05/04 18:13字数:1501

  

在江醒的语言系统里,“后悔”这两个字是不被允许的。

然而现在,他将自己打碎了摔烂在雨夜的泥泞里,装可怜也好,博同情也罢,只祈望她能抬一下眼。

偏偏,顾希安再不肯捡起。

手电筒闪得扑朔,叁长叁短,无意间的求救信号。

水雾在光源处汇结成数不清的光斑,圈圈圆圆,她眨了眨眼,逼退了眼底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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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上江醒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不论是肤浅的心动还是深情的爱恋,轻松容易。

他得体,英俊,翩然有礼,站在演讲台上,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顾希安第一次见到江醒,在京南大学的新生开学典礼上。

那年她十七岁,大一,穿着打折的白se 短袖,仰头望着那个站在阳光里的人。

太耀眼,以至于她有些恍惚,睁大了眼睛仍是看不清他的五官。

关于赞叹,关于惊呼,皆来自于身旁同学的议论和俬 语。

“是谁啊。”

“江醒,江氏集团听过吧,就是他家的。”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是他爷爷出资捐建的。”

“江氏集团发起的‘英才计划’,除了丰厚的奖金,还可以破格录入江氏的人才系统,从实习到就业全权负责。”

时隔半年,顾希安第二次见到江醒,依旧是在京南大学。

百年校庆,他作为特邀嘉宾到场祝贺。

端着签字笔的托盘走到他面前,这一回机缘巧合,她离得近了些,顺带看清了那张挑不出错的脸。

“谢谢。”

这是江醒对顾希安的第一句话,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

短短两个字,其实没什么意义。

紧接着的第叁次第四次第五次,在电视里报纸上新闻中。

青年企业家总是在各大场合演讲,访谈,公之于众,从而获取更广泛的知名度和公信力。

再后来,她申报了“英才计划”的选拔,原因当然与钱有关。

授受那日,江醒亲手将荣誉证书颁到她手中。

“很优秀啊,祝贺你。”

在他清冷的眼眸和一丝不苟的笑容里,顾希安悄悄错开了视线。

大二下学期开始,顾希安成为江氏集团公关部的实习生。

总部大楼一共叁十七层,公关部在十层,他的办公室在顶层。

要说天意作弄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的两个人,硬是有了交集,一次又一次。

发布会休息室里,她递上最终版的书面稿。

“这是你写的?”

“是。”

“写得不错。”

破天荒的,被夸奖的人霎时晒红了脸,都是听腻了的说辞,她却做不到如从前一般欣然。

“顾希安,嗯,我记住了。”

平平凡凡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变得尤为珍重。

好像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偏被人收藏在心里。

某一次收购案的失利,集团股价大跌,公关部紧急行动起来。

通宵达旦的办公室里,连着几天的高强度会议,前辈们轮番趴到在桌子上小憩,角落里的座位,顾希安正在校对明天就要对外发布的新闻稿。

她下午放了课匆匆赶来,看着大家脸上的疲惫,自觉揽下零碎的活儿。

办公室门被敲响,总监走了进来,清脆的拍掌声唤醒了昏沉的室禸 氛围。

“都停一停,江总买了饮料和甜品犒劳大家。”

意料外的加餐确实振奋人心,欢呼声,道谢声不绝于耳。

秘书将满满两大袋子的食物一一摆出来,最中心的圆桌上,打包盒堆起了小山状。

校对只差剩最后一个小节了,顾希安没有立时起身,怕断了语感。

忽然间,稿纸上罩下一片隂 影。

“先休息一会儿再忙。”桌面的空余处多了杯热可可和舒芙蕾小蛋糕。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禸 敛,由头顶传来,覆盖着她的一方天地。

顾希安抬眸,一不小心望进他的眼底,心脏意外漏了节拍。

“谢谢。”

她说得极轻,大气都不敢出的那种轻。

和江醒恋爱,是顾希安浅浅二十一的年岁里做过最疯狂的决定。

他笑,她跟着笑;他皱眉,她无端惶恐;他伸手,她忙不迭攀住他的胳膊十指相扣。

那种感觉很不受控。

莫名的微颤和悸动,身不由己的每一分踟蹰,想要把最宝贵的心脏都掏出来献给他的笨拙。

越靠近他,越了解他,越是要鼓足勇气。

江醒有多优秀,她就要变得更加优秀;江醒有多强大,她也要变得足够强大。

离开江氏,离开他的隐形助力,是顾希安为成全爱情而迈出的第一跨步。

调转枪头去了专业度更匹配的中联社,她下定决心,只要加倍再加倍的努力,从实习生到记者,从主笔到主编,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可以站在他身边值得一提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结束在毫无预兆的那天。

顾希安想过有他的未来,想要为之奋起直追,想为他们的相遇编织一场美丽的梦。

拼尽全力只跑了个开头,却不料被人拦腰截断了奔跑的双腿。

从那以后,她成了半身不遂的废人。

爱情的废物。

外派叙国后,除了紧锣密鼓的报道,闲暇时分同事们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家里人,手机里存着各种倒计时。

回家的倒计时,孩子生日的倒计时,结婚纪念日的倒计时……

唯独顾希安例外。

“得过且过”耗尽每一分秒,眼里除了工作也只剩下工作,用忙碌的日常将自己压缩到极点,让思绪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解释,去失落,去思念。

廖玲打来电话的那天,远方传来如常的爆破声,大马士革已经临近傍晚,黄昏黑夜,日暮途穷。

顾希安开了扩音,一边编辑着最新的新闻稿,一边安抚着母亲的崩溃。

信号依旧不好,思路和语音一样断断续续,停了重来。

电话结束后,爆炸声停了,临窗望下去,灰败的街道,只剩一盏孤独的街灯还在尽职守护。

短暂的和平让她升起一瞬宁静。

鬼使神差地,翻开通讯录找到他的联系方式。

她已经很少想起他了,也很少再记起那场惨烈的告别式。

拉黑,删除。

指尖游弋,那些过往的记忆,甜的酸的苦的,眨眼间清空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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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四年前就结束了。

她的声音尤其理性,似是在阐述一个不予反驳的事实。

雨停了,屋檐下的水珠子滴答坠落,串成一条条晶润剔透的珍珠白。

她的淡然宛如一场极刑,将男人的惴惴不安鞭挞殆尽。

江醒不管了,双手攥着她的胳膊,将人拉扯到眼前,通红的眼变得狰狞,眸se 里是无边无际的恐慌。

“我后悔了行吗,我也是人,也会做错决定。”

他深切地感受到“将要”和“失去”。

不可以,他不准。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喝咖啡看电影,送你回家,给你买药,你们有说有笑,就是因为他对吧。”

江醒发誓,如果她敢说“是”,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个碍眼的男人滚蛋,彻底消失。

他很少不理智,此刻便是。

到底,顾希安没有遂他的愿。

她一言不语,像是塞满了棉絮的布娃娃,被动,不反抗,任他发疯。

沉默的对峙在钟盘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良久,胳膊上的力道松了些,尝试着挣脱倏而又被攥得更紧。

好像他不放手,她就不会走。

顾希安只静静地望着他,男人的眉心压出拧不开的褶皱,她曾无数次想要抚平,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无力。

“老话说,命里缺什么都会带进名字里,想想实在有趣。”

她稍颔首,伴着艹 蟀虫鸣声,说着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同为兄弟,明明是酒精过敏的体质,取字作“酬”,该清醒却怎么都不愿醒来的人,取名为“醒”。

细想,太荒唐。

“江醒。”顾希安抬眸。

视线从衬衣的纽扣滑到他焦躁的喉结,紧抿而苍白的唇,然后是他的眼。

“我从来没有谈过你的妻子。”

滚滚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一夜白昼。

男人的绝望和苦痛尽显眼底,而后,四散奔逃,留下一副没有生机的空壳。

为什么我从未提及。

因为我对你,对我们已不再期待。

认清现实吧。

已婚未婚,高贵与平凡,所有爱而不得的怨怒,对你无动于衷的冷漠。

早该醒了,我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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